“当下看,重商的弊病在于银多货少,难抑物价,雍王若以此为虑,我服他三分,若只言农桑国本、商籍少管的话”颜氏话锋一转,“臣并不差他那十万八万的银子。”
雍王的奏折内容真就叫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皇帝被噎了一下,讪讪地说:“那你还催国库的欠银。”
“借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颜氏仰起脸,“再者说大青的战甲并非贾家私军,臣也没差了户部的税银,帮着救救急该当,哪有贴公损私的道理?”
皇帝无言以对,半晌方道:“西山的行宫既已建起来,也不要白空着,是你耗的心血,朕既用你的封号赐匾,宽心去住就好。”
“是。”金华行宫的闲置并非完全因为颜氏忌讳违制,此地本是为忠廉王修建的圈禁养怡之所,而今除非像开小会这样的事儿,基本上算空出来的。
皇帝只觉大没意思:“皇后念叨你许久了,去坤宁宫罢!”
颜氏利落地跪安离开。
太子妃早年不生,打从金琮落地就接连开胡,如今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赶颜氏行礼慌忙避过一边:“姐姐也是来给母后请安么?”
颜氏回道:“家里两个小的周岁,主子娘娘专门赐了东西,恰好来替他们谢恩。”
有些人天生气场强大,譬如颜氏,早先如日中天的时候在她跟前礼貌,而今撤了尊秩还是令人紧张,哪怕颜氏一丝不苟的以臣妇自居,太子妃照样摆不起未来国母的款儿,两人坐着一对比,皇后越发觉得惋惜。
扯着闲篇顺溜到金晨与贾瑾的婚事,皇后说道:“现已叫外面预备晨儿的府邸,咱们两手准备着,至多明年冬里就能拣择吉日把大事儿办了。”
颜氏欠身谢了恩,眉宇的愁意并未消散。
“荣府的大姑娘要走礼了?你也劳累,留意着保养身子。”皇后大约知道颜氏的套路,早先位高,那就借着维护忠廉王降了尊秩,既然钱多压身,索性拉着皇亲国戚一块儿发财。好歹人家是对太宗皇帝和皇太孙有救命之恩、对当今皇帝与皇太子有维护之德的taizu苗裔,如若计较太过,朝野都得戳皇帝全家的脊梁骨。
“您放心,府里帮手的还有几个。”颜氏索性把秦可卿姐弟的身世报备了,最后补充道,“按着宗法,他们与何家已无瓜葛,但贾家的宗妇确是忠廉王义女无疑。”
“你皇舅当时不问,也是揭过去的意思,哪好秋后算账?”皇后暗叹一声:终究是皇家欠她的,若此时得志的是忠廉王,俎上之鱼便不是宁府长媳了。
等颜氏跪安离开,太子妃试探着问婆婆:“忠廉王的事儿都过去了,姐姐怎么还是有些消沉?”
皇后怔了怔:“有操心的命,即使看得开也轻松不得。”
太子妃似懂不懂。
海禁大开,后头的统管章程便要随之完善,如藩务部、市舶司、海关衙门掌握国家机器的大佬们其实并不傻,明朝之所以会亡国,崇祯皇帝无能是主观原因,从根上讲,整个国家的底子都被东林党人庇护的江南商贾掏空,北边又有蛀虫一般的晋商勾结女真倒卖物资,生生毁掉了中华历史上最有气节的一台国家机器。现在的当家人不可能不吸取教训,哪怕是开了国,照样要加上十几二十条锁链进行束缚。商人本来有钱,万一社会地位升上来,胆儿小的仿效晋商,胆儿大的保不齐要撸了袖子自己“革命”,士大夫们再没有闭着俩眼安心睡觉的道理。
从太宗皇帝时代,高层领导已然意识到锁国是敝帚珍重的自欺欺人行为,特别是在复荷兰占领的台湾后,朝廷更加重视万里之遥的西洋动向,即便早先没开国,也不曾稍加松怠防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