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颜氏吩咐四婢,“叫茶水房预备着花园伺候。”
贾瑚夫妻常到郑国府小住,一应布置自然讲究。
“峭寒迎雪强争色,傲骨逢春落护根。”皇后看着园内飘零的梅花感慨,“三九隆冬,万物凋零,梅花反要争出大地的一季芬芳,待得来年春暖,百花自去献媚争艳,怕是少有人记得梅花寒冬留香的功绩,她要还开在春夏,连曾经相依的土地都要嫌弃。也为这个,索性随春飘落,守得九月寂寞。”
颜氏不语。
“梅女有情,皇土负义。”皇后苦笑,“落魄之际愿意襄助的义士通常抵不过富贵腾达后围绕身边的谄媚,虚情惧怕真意,他们恨不能把自己个儿树为忠心的标榜,嫉恨实实在的君子是顺理成章的事。”
“舅妈,您何必妄自菲薄。”颜氏怔怔地说,“虽说早年我对皇舅尽了些绵力,终究不过顺于本心行事而已,沐受的恩典远大于付出,若不是仗着舅亲大度,我又如何能有抗旨的胆量?”
“也未必全是如此。”皇后摇摇头,“龙椅上的都是孤家寡人,早晚都得失掉所有真心。”
颜氏乐了:“您这话让皇舅听到该有多难过啊。”
皇后出一回神,半晌方道:“你舅舅现在算是不错了,可公道来讲,昔日太宗皇帝有意废储也不全是因为义直郡王等人的构陷,见微知著,义直郡王的元妃生了三个姑娘都不见他为子嗣纳侧,你舅舅呢?我还没嫁进东宫就有了二子一女,你婆婆是张太傅的千金,必然知道早年旧事,皇帝少时读书,累的师傅中暑都不知道给个座儿,素日见着老康王和裕王也摆出皇太子的威风。你指望他靠什么坐稳储位?”
“舅妈,您是有大智慧的人,若非当年肯把心思全放在舅父身上,哪能有今日的永泰皇帝?”
颜氏这话绝对发自肺腑,皇后撑不住笑了:“有我的苦劳,也有你的功劳!”
娘儿俩一直聊到正午,春兰传了水牌进来恭候,颜氏笑道:“我们府里的饭菜虽不比御厨手艺,倒也称得上滋味周全,您尝一尝可好?”
“也好!”皇后应了,“难得出门一趟,就不差这一时了。”
皇后随手点了四道菜肴,颜氏又添了四道,交给春兰速去预备。
刚在亭台落座,夏莲来回:“主子,太太过来了。”
皇后问道:“是你婆婆?算起来我倒许久不曾与她说话了。”
张夫人是太傅之女,论起来还是皇帝的同门,纵使没有贾瑚颜氏这等子媳,比旁人在皇后面前也更有体面。
颜氏得了懿旨,即命夏莲:“请太太进来。”
张夫人已到二门,夏莲不便多嘴,悄声提醒:“太太,府里有贵客驾临。”
张夫人微怔,走到游廊看清坐在颜氏上手的贵妇面容大为吃惊,慌忙俯身行礼:“臣妇贾张氏叩见皇后殿下,主子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笑道:“一家子亲戚,不必拘束,快扶起来。”
张夫人瞄着儿媳面无异色,心下登时一宽,起身后赔笑:“主子娘娘凤驾降临,臣妇有失迎迓,实在罪过!”
此处为贾瑚的郑国府,张夫人是太主母,故而有此一说。
“我原是出来散散心,没想着惊动你们。”皇后示意张夫人入座,“正好一块儿用午膳。”
三个大人一席、三个孩子一桌,皇后看向颜氏:“如此佳肴怎可无酒?”
颜氏忙道:“府里有窖藏的上好葡萄酒。”
皇后点点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