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菩提并不是一个耽于享乐的人。
他的性子在旁人看来甚至有些自苦,在左月局时,闲暇时候煮茶念经,过得比正经和尚还要枯燥,但他不以为苦,反而怡然自得。
此刻安坐全城男人趋之若鹜的女人香闺内,看她舞姿曼妙,雪白脚踝一旋,金环铃铛璁珑作响,长孙却全然没有好整以暇的心境,他端坐如松,双手交握,将佛珠拢在掌心,全神贯注的程度仿佛不是在欣赏一场舞蹈,而是在看一套绝世武功。
难为芸芸小娘子在春香坊也算见过不少场面,在这等灼灼注视下依旧能自如地将一支舞跳完。
“好看么?”她接过侍女送来的帕子拭去额头微汗,含笑问道。
“好看。”长孙只说了两个字,但听在芸芸耳中,却远比许多人长篇大论的溢美之词更为可信。
“那你今晚……”芸芸只说了四个字,便没有继续下去。
她原不是头一回留客了,但不知怎的,这次却有些难以启齿,也许是因为长孙的表情太正经了,正经到不太像是过来狎妓的。
虽然外面将芸芸小娘子一支舞吹得天花乱坠,捧得千金难求,但她心里很明白,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一抹随波逐流的浮萍,命运无从选择,只能在渔网中作些徒劳无功的挣扎。
对方忽然朝她凑近,芸芸强装出来的淡定被粉碎殆尽,热度瞬间从脖颈窜上双颊,身体却变得不听使唤,想后退而不得,只能任凭对方的鼻息缠绕上自己。
“你身上的香气,很独特。”长孙道。
芸芸面红耳热:“是、是柑橘的香味,又加了淡淡的草木香气。”
长孙菩提:“很好闻。”
彼时二人几乎贴在一起,芸芸小娘子一把纤腰被有力的臂膀扣住,半分动弹不得,但她的心跳却愈快。
这个男人,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俊美,充满力量,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一段那样的缘分。
长孙菩提:“这香,是你自己调的吗?”
意乱情迷之下,芸芸小娘子几乎失去了任何防备:“不是,是有人帮我调的。”
长孙菩提:“你也让她帮我调一份。”
“好……”芸芸喃喃道,忽然发现对方松开自己,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长孙道:“现在还未天黑。”
芸芸倏地红了脸,白日宣yín的确不大妥当,哪怕他们这里与别处不同,但在长孙面前,她似乎尽力想要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那,郎君想做什么?妾再为您舞一曲?”她拢了拢鬓发,朱唇微启。
“我想,为你作一幅画。”长孙菩提道。
芸芸一怔。
长孙菩提道:“我见过宫廷乐舞,你的舞跳得不比她们差,我想将你画下来,让你自己也看一看。”
若是某个浪荡公子说出这番话,她也只会付之一笑,偏偏说话的男人眼神很专注,表情也很认真,让她下意识深信不疑。
从未有人,说要为她画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