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果的目光内不加掩饰,仿佛在告诉我他什么都知道。
我藏在黑sè孝服袖口内的手握了握拳,“为什么不拆穿我。”
他一边整理佩戴在xiōng口的白花一边从薄chún内吐出三个字,“不舍得。”
这三个字让我微微一怔。
他勾了勾chún角,“男人都爱美人,尤其是聪慧的美人,已经死去的人和活生生在眼前被我惦记的人,哪一个更重要。万一日后我们成为夫妻,这层隔膜怎样破除。”
这下我不只是心里发冷,浑身都在冷,那一晚他和我在床上的场景再度翻滚于眼前,我以为他是一时冲动,男人很多时候并不掺杂任何东西,只是想发泄了,眼前恰好有个还不丑的女人,自然就滚到了一起,只是女人太容易浮想联翩。
可穆津霖这番直言不讳让我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苗头,我下意识退后半步,他见我脸上表情有些难看,才松口说,“好了,我只是开玩笑,瞧你吓得样子。”
我并没有相信他的解释,我非常郑重注视着在往香炉内添香的周逸辞,他头顶穆锡海硕大的遗像清晰无比,他眉眼温和,可又暗藏锋利,似乎看着所有人,每一个来祭拜吊唁的人,真假虚实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父亲这辈子犯了很多错,在沈碧成心中,他无可饶恕的是糊涂与质疑,在你母亲和你心中,他无可饶恕的是冷落与失职。你其实也恨他,你的童年与少年都被他狠狠管制不得自由,你甚至羡慕周逸辞可以甩手离去,但你割舍不下有些软弱的母亲,你知道你一旦离开,那些妾室会凌驾在她头顶霸道欺辱,你母亲虽然心里坚韧,可为了博得穆锡海好感与怜悯,她只能装出一副柔弱无求的样子。而你更分明同是儿子,你孝顺在左右,可周逸辞回归后穆锡海每次都把在他那里受到的气撒在你身上,他看不上你*纨绔,沉溺于吃喝玩乐,他总是说周逸辞如何优秀睿智自持,听在你耳朵里无比讽刺,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早已扩展你的王国到非常惊人的地步。他宁可把自己的温柔给妾室,也不肯给跟了他几十年的大太太,这些都是你对他的怨恨,所以你明知道我要下手,还对此视而不见。”
穆津霖脸上挑起的笑容收了收,我非常直白干脆戳中了他的心事,他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可第二拨人已经被保安放行进入,为首的杜老板携带家眷从右门进来吊唁,穆津霖并没有机会在说下去,他沉默走向正中站在周逸辞并排位置接受众人的吊唁和祭拜。
杜老板穿着一身黑sè,xiōng口别了一朵白花,身后跟着的夫人和杜靖婉同样黑裙肃穆,不见半点sè彩。
杜靖婉进来后目光便紧紧锁定在周逸辞脸上,她看出他的疲惫和悲伤,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
杜老板站在硕大的遗像下痛哭流涕,他回忆了和穆锡海那些感人至深的友情往事,悲痛到只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他捂着眼睛嚎哭,杜太太同样触景伤情,低低的啜泣着。
只有杜靖婉哭不出来,她和穆锡海接触太少,上一次不欢而散后她对这个男人更是埋怨痛恨,她脸面都因为穆锡海的低看丢光了,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捂着脸佯装悲伤,肩膀*呜咽出来,至于是否落泪,谁也不会扒着她脸去探究。
他们吊唁默哀完毕,杜老板朝着我走来,穆津霖和周逸辞沉默还礼,曹妈搀扶着我鞠躬,她不断喊我,看我是否还有意识,还能不能撑住,杜老板看我惨白而憔悴的脸sè,他非常感叹,抹了把眼泪说,“穆兄辞世,三太太才二十岁,又怀着孩子,日后有事尽管找我内人,我能出力势必不会推辞。”
我朝他道谢,他转头看了一眼穆锡海的遗像,“现在想想很后悔,那天一家赌气离开,竟然就是最后一面,人快要离世脾气不好反差很大,只是我实在想不到他这样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