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锡海维持这样执拗的姿势和表情定格了一秒,便全身瘫软下去,长长的舒了口气。
其实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肯定我能做到,他和我仅仅接触了三个月,三个月能看透什么,甚至不足以让他撕掉我面具的十分之一。
他难道不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看清我的真面目吗。
可他仿佛除了我再找不到第二个能委托的人,所以他不惜在我面前bào露他的苍凉与担忧。
就像是咽下了一切悲愤与不甘。
穆锡海闭着眼睛重重*,我蹲在床边看他,他挣扎着,始终不愿睡过去,吊着最后一口气息,在等待沈碧成。
我问他要见见津霖和逸辞吗。
他剧烈起伏的xiōng口凝滞了片刻,随即摇头说不见,语气内听不出半点波澜。
我又问他是否见大太太。
他思索良久后还是摇头,他不见两个儿子我理解,可他不见发妻,我不清楚为什么。
病房内陷入冗长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我都分不清他是否还活着,外面忽然传来两声敲门响,我应了一声,管家随即推开一条门缝,他探头进来,“三太太,沈碧成来了。”
穆锡海听到沈碧成,他立刻睁开眼睛,干裂的嘴chún动了动,我赶紧让管家把她带进来,管家转身对着走廊说了句什么,门被完全推开,穆津霖半副侧影靠着墙壁,沈碧成一晃而入,随即门被管家从外面合住。
昏暗的光线中,她还是一早那身素青sè的长裙,脚下蹬着一双白sè皮鞋,脸上素净祥和,看不出喜悲。
她站在门口没有更往里走,似乎还有些抗拒与穆锡海接触,可穆锡海非常渴望她能过来,我在他眼中看到了等待,我从床边起身,让出一个最亲近他的位置,沈碧成像定住了,她所有生动的表情,干脆的步伐,都好像被焚烧了,再也拼凑不起来。
穆锡海喊她名字,她眼神扫向他,紧抿的chún颤了颤。
“碧成,是不是赶得很匆忙。”
她摇头说不是。
再没有过多的话语。
他说不出怎样沧桑陈旧的悲哀,喉咙涌起哽咽呜鸣,“这辈子我最大遗憾,就是没有好好疼过你,错失了那么多岁月。”
穆锡海这句话让沈碧成冷若冰霜的脸忽然发生了炸裂,她一直在qiáng撑,也有些怨恨,可这一刻她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她淌下眼泪,却还固执别开脸不去看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也不肯发出声音。
穆锡海声音里充满遗憾与惋惜,“抢救时我还有意识,我一直在想你,想你这三年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恨我当初为什么那么糊涂。我亏欠了慧娴,亏欠了茜蓉,亏欠了程欢,更亏欠了你。我惟独没有亏欠良莠,可她并不值得我对她这样好。”
穆锡海神智忽然清明很多,说话也连贯有了力气,我心里萌发很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要离开,我死死握住床尾铁架,心底骤然翻江倒海。
“但我不是真的忘记,为我生儿子的女人只有三个,我就算再凉薄无情,我也不至于想不起来你。你不要觉得不值和绝望,我承认我是个坏男人,但你是好女人,你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