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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意

寇凛熬了一夜,困倦的很,睡的极快。

楚谣反而翻来覆去,心烦意乱。

寇凛说他只有一半的把握,但楚谣顺着他说的那些“疑点”去想,越想越有可能。

楚谣可以放心的是,她父亲肯定不会参与谋反的,历来谋反成功几率都不大,但代价却很沉重,动辄株连九族。

她父亲安安稳稳的扶太子登基,今后必是内阁首辅,太子一贯对他言听计从,他谋反做什么?

但谢从琰她不敢保证,因为连她父亲也看不透谢从琰的想法。

从前谢从琰没有野心,也多半源于没有生出野心的条件。

当有条件后,难保不会生出其他想法。

楚谣侧过身,枕着自己的手臂,通过塞进房内的月光,静静看着寇凛的侧脸。

寇凛一定会捣毁天影,不给他们谋反机会的。

“国家兴亡”这个理由过于厚重,楚谣理解不了,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但她心里清楚。

谢从琰从不争到争,倘若心态生出变化,绝大部分是源于他的“不甘心”。

而他最大的不甘,是她。

比求而不得更痛苦的,是连“求”也不能“求”,这“舅甥”的身份,不知折磨了他多少年。

他若真夺了帝位,一定会杀寇凛。

而自己嫁过人,不可能再嫁帝王。最后的下场,指不定真会回到从前对谢从琰的猜忌上,成为一个被私藏起来的禁脔。

于公于私,寇凛都没有放任的理由。

楚谣抽出手臂,探入被中摸了摸腿,经过这次的事情,她已经不恼谢从琰了,仍当他是可以倚仗信赖的亲人。

她胡思乱想的这些,也只是以她对谢从琰的了解,做出的一些假设罢了。

只希望这些假设不要成真。

她忧虑着又翻了个身,一条手臂将她揽进怀里,寇凛的声音带着些半梦半醒的鼻音:“我告诉你,只是不想瞒着你,你有个数就行。有我和你爹在,这些事哪里轮得到你来操心?”

楚谣往他怀里拱了拱,没有说话。

……

翌日一大早,锦衣卫百户所外,停了几匹千里驹和一辆马车。寇凛先陪着楚谣乘坐马车,行至洛阳城外,让柳言白几人先走。

马车偏离官道,在矮坡前停下来,听见段小江喊了一声“师兄”。

等楚谣踩着垫脚下车,瞧见一位短打装扮的男子百无聊赖的坐在路边,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相貌清秀,身形也一样清瘦。

此人正是段小江的同门师兄姜行,旁的本事没有,轻功一流。这一路去福建,楚谣得由他背着,路上时间可缩短一半。

也不是为了省时间,主要是楚谣的腿舟车劳顿受不了。

“寇大人,寇夫人。”姜行站起身打了个招呼。

楚谣没有回应,之前从山东回京城,就是被此人掳走,当成货物一般扛在肩头,既被言语羞辱,还被伤了脖子,她是有些怵他的。

寇凛则警告道:“你给本官规矩些,不然本官再将你抓进诏狱。”

段小江取出一副皮质手套,递给姜行:“戴上吧。”

姜行嘴角微抽:“至于吗,上次我抓她的时候……”

段小江猛地抬腿,在他脚面狠狠一踩,低语:“少哪壶不开提哪壶,知不知道我救你出来多不容易?”

姜行疼的险些跳起,恼归恼,想起先前在诏狱里被扒了一层皮的痛苦,还是闭了嘴,忿忿然将手套戴上,嘀咕道:“我是看在师弟你的情义上,断不是因为怕他这朝廷走狗!”

段小江吃了一惊,正想求情,却见寇凛睨他一眼道:“二十两不过定金,这一路平安抵达,夫人对你满意,本官再给你一百两金。”

什么?一百两金?一千两白银?姜行瞬间直了眼,跑堂一般点头哈腰:“是是是,小人一定将夫人伺候好了。”旋即小跑来楚谣前面,蹲下身子,“夫人请,千万别客气,只管将小的当千里马骑!”

段小江嫌丢人的直捂眼睛。

楚谣微窘,脸颊透红,倾身往他背上一趴。

“啧,江湖中人。”寇凛挑挑眉,又吩咐段小江,“你跟好他。”

“是。”段小江抱拳。

寇凛忍下心头不爽,将楚谣的斗篷帽子戴好:“小心些别吹着风。他带你走捷径,我则走官道,我们午间见不着,只能晚上宿在汝宁府时见了。”

这厚实的斗篷是寇凛找人特制的,楚谣被裹的似个粽子,连眼睛都露不出来,点点头:“恩。”

段小江将自己骑出城的马牵来:“大人。”

寇凛翻身上马,又招招手示意他上前,附耳嘱咐一遍:“路途遥远,小河他们追不上你们的速度,你必须打起精神来。”

“属下明白啦。”段小江无奈,“您从早上开始,这话絮叨了十几回了。”

“有么?”寇凛愣了一下,“还不是因你最近做事越来越不守规矩!”

白他一眼,策马去追楚箫几人。

姜行也准备出发,道:“夫人,您要是渴了饿了,记得说一声啊。”

楚谣略拘谨:“好。”

姜行背着她起身,讨好道:“先前掳您这事儿,是我不对,但在江湖上混口饭吃不容易,尤其我们这些盗门中人,还请您见谅着点。”

楚谣依然只回了一个“好”字。

姜行对段小江瘪瘪嘴:这女人真难伺候,我的一百两金是不是没着落了?

段小江在一旁道:“夫人,说起来我师兄还是您和大人的媒人呢,要不是他将您抓走,您也不会被大人给救了……”

这么一想倒也是,楚谣没那么拘谨了:“咱们走吧。”

……

官道口处,楚箫和袁少谨骑在马背上,等着寇凛追上来。

楚箫这几天都闷闷不乐,不爱搭理人,袁少谨问道:“你昨日去书局时,听人说了没?”

“说什么?”

“说贺兰夫人其实是大人的亲姐姐,先前贺兰茵的事儿只不过是幌子。大人不认她,是因为他这姐姐从前逃难时做过,有损他的名声。但你妹妹不知情,请了你舅舅来教训贺兰家,将这事儿捅破了,大人便将贺兰夫人暗中处死,对外却说是失火……真的还是假的?”

楚箫悻悻道:“不知道,我没问我妹妹,谁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袁少谨鄙视道:“你亲妹妹的事儿,我看你一丁点也不操心,倒是一门心思的想去福建找虞清。”

楚箫恼了:“要你管?你好奇的话,自己去问大人,问我做什么?”

袁少谨也恼了:“谁好奇了?我不过是关心一下……大人罢了!”

“哼!”楚箫将脸扭去一边。

“就你会哼?”袁少谨也哼了一声,将脸扭去另一边。

柳言白牵马站在路边,今日没穿黑鹤氅,却披着件带帽黑斗篷。他距离两人有些远,却能听到两人谈话。

他知道楚箫是在生气,非他不关心妹妹,只是妹妹有事从不与他说。

需要用到娘家势力时,亲哥哥近在身边,却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请了谢从琰,搁在谁身上都会生气。

其实楚箫并不是生气,他是在自责,越来越能感受到自己年幼时想要独善其身的决定十分可笑。

正想着,听见背后传来一阵纷乱急促的马蹄声。

本以为是寇凛追了上来,扭头一看并不是。

楚箫策马让道,袁少谨站着不动,心头打了个突:“是我大哥。”——袁首辅长子,兵部侍郎袁少戎。

楚箫瞅他一眼:“京中派来处理洛王案的官员里,没有你大哥啊。”

“完了完了,我大哥肯定是来抓我回去的,我爹不准我去福建。”袁少谨抓紧了缰绳,他先前跟着寇凛扳倒洛王,龙袍是他搜出的,寇凛的折子上他给做了证,给袁首辅惹了不少麻烦。前阵子他就收到了袁首辅的信,将他狠狠训斥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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