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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寅时刚过,崔璟萱就起了床,坐在圆杌上对着昏黄的镜面自己梳妆收拾。
看着镜面里眼下一圈黑痕的自己,崔璟萱无奈苦笑一声,揉了揉额角,打开桌上那饼子脂粉,用指尖抠出一团,缓缓捻挑着抹匀在眼黛。
等侍竹从榻上睡眼惺忪地睁眼的时候,崔璟萱早已经收整好了,静静站着看向远山间的浓稠黑雾。
一袭月牙白色水湘裙,绸质亮滑,纹路细腻,暗绣着朵朵芍药,彷若水墨画般的灵动和逸然。她站在窗边,目光悠远,也不知站了多久,身上仿佛都染了一层山间的寒霜。
“小姐,怎地起的这么早?”
侍竹迅速从榻上起来,从箱笼里拿出一件披风盖在崔璟萱身上。指尖划过崔璟萱的衣衫时,果然已经有着些寒气。
“林姐姐今个归府,等着去送她呢。”崔璟萱回过头来,冲着她展开一抹柔缓的微笑。
“还早着呢。小姐再睡一会子罢。”侍竹捏着她冰凉的指尖,有些心疼,上前半步把窗扉合了半扇。
“无事,不用了。陪我坐会。”崔璟萱笑着默许了她的动作,只拉着侍竹坐在了桌前的椅上,手上捏了杯茶盏,并不去喝,只轻轻摇着。
“好罢。”侍竹无奈应了,伸手拿去了崔璟萱手上毫无一点温度的茶水,又去添了热茶,才跟着坐下,满头雾水地看着面上清冷,一语不发的崔璟萱。
枯等了小半个时辰,明静塔的晨钟已经敲响,崔璟萱站起身来,衣摆流水般泄开,晕染出层层光华。她伸出手拢了拢身上的厚重披风,也不觉得拖的冗长碍了脚步而伸手解开。到底,确实温暖地紧。
“走罢。”说着,她微微提起了裙摆,推开厢房的竹门,在前面走着。
归云亭建在山的半腰上,视野倒十分清楚开阔,也正对着下山的路径,把路上的事物看得确切。到底却与那路隔了大半个山涧,还有树林掩映着,从路上往上远眺,只能大约稀稀疏疏地看个模糊。
崔璟萱和侍竹踏着湿软的泥土缓缓走进那座亭子。雨已经歇了,雾却浓重,偶尔还有树上的雨珠滑落。地上有着坑坑洼洼的留了一宿的积水,踩着还有些滑腻,融了泥土有些昏黄的水潭里斜斜地映着两人的身影。
侍竹撑着把伞在崔璟萱身后半步的距离小心地跟着,伞向前倾着,挡住外面的大半湿气。高高的木屐一步步稳稳避过积水,踏进归云亭里铺的平整的松柏地板。
时辰还早,亭子里空无一人,侍竹收了伞,拿出备好的垫子铺在亭里的长椅上,扶着崔璟萱坐下,却见桌上放着把弓箭,还配着两支锋利的羽箭。
箭身为木质,瞧着极简单,也纤细灵巧许多,像是女子所用。想来已被扔在这里许久,纵使放在亭里,却依旧已经被淋的湿透了。
侍竹好奇地瞥了两眼,谁家的姑娘,落了东西在这。到底年长了些许,也懂了谨言慎行,抿着唇没说什么,只看着崔璟萱被风吹起的发梢,微微往前挪了挪步子,正好遮住吹往崔璟萱身上的凉风。
崔璟萱侧过脸,面上满是温暖的神情。无人注意,崔璟萱沉静如水的眼里,看着桌上的物什泛起了丝丝波澜。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掩在林木里的路径深处终于传来响动,愈靠近这边,声音越发清晰了。马的鸣叫声,溅起的水声交杂着,隐隐地还看到了最前面从林木底下现出身来的两匹马。
是宁国公府的车队吗?
侍竹站着,睁大了眼睛仔细瞧了半响,先看清了底下的人马,不禁有些惊讶和复杂,低下头看了眼平静无比的自家小姐:“小姐,是刘……刘家的。”
刘家的主子她尚且未见过,并不认识,但昨个去查探后山厢房都有哪些府里的家眷时,那几个小厮的模样她看的清楚,才过了小半天,自然也还记得。那中间被簇拥的那个富贵公子,就是刘家的那位二少爷?
昨个晚上,她向小姐回她查探的结果,报到了刘家时,小姐的神色……这刘家,肯定是有问题的!
“嗯。”崔璟萱直直看着山下的路径,无甚意义地点了点头,又椅着栏杆看了几瞬。
马上的刘思哲似乎有些烦躁,拉了拉衣领,朝着身后的几人喝了几声,离得远了,只能看到嘴唇的张合,听不见声响。
崔璟萱移开视线,侧过身来看了眼还呆愣盯着山下人马的侍竹:“侍竹,把那弓箭给我瞧瞧。”
侍竹闻言也没追问,只乖巧地从桌上拿起那把弓箭,还细心地用帕子擦拭了个干净,才神情疑惑地递给坐着的崔璟萱。
崔璟萱拿着那把小巧的弓箭把玩着,抚了抚上面的木雕纹路,潮湿的泛着冷气的银色箭尖犀利尖锐,冰凉的死气儿顺着箭尖传到人心里。
仿佛不经意地试着拉开弓,崔璟萱把箭搭了上去。而后又随意地摆弄着,左右调试着方向和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