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小小的激将法外加以王郑氏嫡亲哥哥的独子为要挟,就能让一个眼光局限于小家小院的女人就范。虽然下作,但胜在简单,可操作性强。
谢神策的目的不在于用这件事让王家受到多大的损失——这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一桩家庭丑闻,根本不能作为筹码。只是恶心一下某些人,警告一下某些人,然后顺带着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仅此而已,而如今,谢神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所以,当十三叔的儿子让十三叔的老婆闭嘴之后,谢神策就“既往不咎”了。即便是先前众人说王解花婚姻不幸,说他白眼狼,他也没有反驳了。
“七太爷,十三婶消停了,您回头慢慢处理去吧,这件事终究是你们的家事,本提督是不好参与的。此事因本提督而起,本提督心中就已经深为自责了......你们一家人嘛,有事关起门来说就好,这样子街坊邻居听见了日后见面回为难的。”
“至于你们所说的真伪......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嘛,你认为我是诬陷,那请拿出证据。否则你们刚才说的话,才是真正的污蔑,对本提督的污蔑。若不是爷爷灵堂之前,本提督定然要将此事写在呈于陛下亲阅的奏折中!”
三太爷出面说道:“灵堂之前,切勿再言,既然此事已毕,提督大人可以回了。”
谢神策说道:“三太爷,这您就错了。”
“这件事完没完,不是您说了算的,而且,就算完了,我也不能走。”
有人出言笑道:“提督大人已然吊唁完毕,怎么舍不得走了?”
谢神策正视说话的那人,道:“孙婿谢神策携妻王解花请求守灵。”
谢神策作为王家与谢家联姻的主要人员之一,提出这个要求自然不过分。众人皆知老尚书在世的时候对谢神策视若亲孙——不,就是亲孙子也比不上,所以谢神策请求守灵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这个请求被三太爷拒绝了。
“王家有后,不需外姓操心。”
“那三爷爷,孙女如何?”王解花上前一步说道。
三太爷打量了王解花一眼,摇了摇头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更不行。”
“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家理当有人出面。”
“你父亲尚在,轮不到你。”
“但父亲事务繁忙,理当由我代劳。”
“你堂兄众多,也轮不到你。”
王解花脸上愠怒,还待再言,谢神策一把拉住她说道:“三太爷说的在理,但是王逵王钟此时并不在滁州城,我们夫妻只想表个孝心,并不过分,三太爷一直拒绝,未免不合适了。”
我们只是想多陪陪爷爷,你一再阻拦,于理不合,且有欺压之嫌。
三太爷仍旧没有松口。
“王家的事王家人自己处理。你是谢家人,四姑娘已经出嫁了,都不能再上灵堂。”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是缇骑司提督,穿着一身官袍先是耀武扬威,折辱我王家唯恐不尽兴,有晋律在上,我们无法对你做些什么,这只能说我王家视国法陛下为最高。但你此时又提出欲要为我王家先人守灵,难道是还嫌闹得不够么?屡次折辱我王家的人,要在王家守灵?没有这个道理,王家上下是不会同意的。国法之下是家法,王家人有王家人的尊严。提督大人请回吧。”
谢神策叹了口气,于是拉着王解花退到屋檐下,对着老尚书的棺材再次叩拜。
然后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众皆大惊。
就这么......走了?
有些不相信,王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真的走了!
这个......混蛋!居然一点都不坚持?
“白眼狼!”
“滚!滚出去就别再回来!”
“王家不欢迎你!”
“......”
声声喝骂从淮园中传出,即便是谢神策拉着王解花转过了三重屋角也还能听得到。
“怕不怕?”
王解花握紧了谢神策的手,说道:“不怕!”
“可是从今天起,你就被你们家人排除在外了。你......放得下?”
笑了笑,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裙裾,王解花笑道:“这样的家,有什么放不下呢?再说了,不是还有爹爹和娘亲在吗?王家又不会没有容身之所。”
“这件事,终归是我太心急了。老师说得对,我没能控制住。”
“对不起。”
王解花与谢神策来到前堂,看了看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说道:“二哥哥......相公,你是我相公,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正在做的,是花花现在想做而做不了的。我很高兴,你能做这些。”
出了大门,谢神策与王解花坐上了缇骑早早等候着的马车,谢神策说道:“你不怪我?”
“两家联合,是爷爷们的心愿,这是对的,作为爷爷的孙女儿,我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对我们两家有什么样的意义。我看得明白。”
“十年了,两家早已不分彼此,王谢之家已经成了大晋最被认同的世族,早就分不开了,一旦分开,必然两伤。这是我这个嫁了人的女子都能看清的。但是偏偏有些人不明白。他们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整天计算着自己得了多少亏了多少,根本就没有把这家,这个家族的利益放在首位。”
“这样的人在家里占了很大一部分,甚至是我一直敬畏的大伯......他都这样,我对这个家很失望了。这样的家,再也不是原来的家了。爷爷走了,这个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马车渐渐驶离王家大宅,王解花揭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头。
谢神策将王解花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