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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搞的。”成芸说,“这么大的地,就种这么几棵树?”
阿南说:“没人管。”他说着,往下面走,一边告诉成芸小心。
剩下的几棵树长得也不好,枝杈干枯,还有歪倒的。他们走近后,阿南晃了晃其中一棵树,摇下几片叶子来。
成芸忍不住说:“这也太寒酸了吧。”
阿南低声说:“本来是有很多的。这边不少人种杨梅,家里之前也做过几年。”
“有的赚么?”
“还可以。”
成芸站在树旁,一边眺望远处的山景,一边同他闲聊。“既然有的赚,怎么现在不做了?”
“我不在家,我爸也常走,家里的树林一直是我哥看着……”他说了半句,停顿住了。成芸已经猜到了后来,“你嫂子跑了之后他就不做了?”
这也算是家中巨变了,可阿南回忆起来,神色一直淡淡的。成芸不知道,是时间把过去磨平了,还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冷淡的人。
不知为何,成芸希望他是前一种。
阿南沉默了一会,又说:“我哥很爱她。”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很爱很爱……”
成芸没说话,阿南拍了拍手边有些干枯的杨梅树,说:“她不是我们这个寨子的人,是我哥在外面认识的,嫁过来之后待了一年不到就跑了,什么话都没留。”
阿南随手折了一小截树枝,又说:“她走了之后,我哥在山里找了她好多天,一直没回来。后来家里觉得不对,整个寨子里的人帮忙找,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在这片杨梅树林里晕过去了。寨里的人给他送到医院,醒了之后脑子就不太好用了。但平时还好,就是想到他老婆的时候会犯毛病。没人提的话他也不会想。”
阿南看向成芸,“寨里的人照顾他,不在他面前提那个女人。”
成芸说:“那女的找不着了?”
“一直没信。”
“没报警?”
“报了,警察说找不到。”
成芸呵了一声,从衣服里掏出一根烟来,点着。
“也对,想走的女人,的确找不到。”她吐了口烟,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不远处。
那里是一条沟,两边都是上坡路,沟壑里流着一条小河水,不宽,大概只有两米。
吸引成芸的并不是这条小河,而是跨越在河上的那座建筑。一张板面跨过薄薄的河水,下面有几根柱子,将上面的结构顶起来,似乎是一座桥。
可跟一般的桥不同,这桥上面是封顶的,收尖,好像是几座小宝塔一样。
“那是什么?”成芸抬抬下巴。
阿南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回答说:“风雨桥。”
成芸将这个名字在嘴里轻轻念了一遍,“风雨桥……”她转头,对阿南说:“你这杨梅树视察完了没?”
“怎么了?”
“去那看看。”
阿南说:“就是一座旧桥,没什么可看的。”
成芸已经迈开步伐,边走边说:“照你们这个寨子的标准来看的话,这旧桥已经算是a类景点了。”
“……”
成芸走着,不快不慢。阿南看那背影一会,到底还是跟上来了。
风雨桥看起来不远,可走起来着实费了点功夫。成芸把抽完的烟头掐灭,扶着山坡上的树往下走。
阿南在她身后说:“你小心点。”
成芸嗯了一声,撸起袖子,一手扒着一棵树,顺着土坡往下滑,到下面要失去平衡的时候,她朝前跨了一步,拉着另一棵树,将将扶稳。
等她找寻下一个落脚点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一只手。
成芸抬眼,由下自上地瞄着刚刚超过她的男人。
“我扶你吧。”阿南说。
成芸抿嘴,她直起身,将手伸出。阿南拉住她的手。
他对这种山路很熟悉,下盘又稳,有他扶着,成芸很轻松地就下了山坡。等到了下面,阿南放开她时,成芸并没有马上松手。
一换成她握着他,重量便立马沉了许多。
成芸没久握,虚搭了个边,就松了。
阿南抬手,看见成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很快移开目光。
成芸从他身边走过,来到那座风雨桥。
不怪阿南说,这只是座旧桥。
的确是座旧桥,桥身木制,已经有好些年头,而且从木头缝隙里长出的杂草来看,这桥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走了。
可这并不是阿南嘴里一处“没什么可看”的地方。
成芸走上桥,看着下面的小河。
其实这样一条小河,想过的话搭块木板就行了,何必造桥?这桥虽小,可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建起来的。成芸抬头,看见桥顶复杂的结构。
阿南在她身旁说:“听说是寨里老人建的,百十来年了。”
成芸回头,淡淡地说:“突然当起导游,我不适应了。”
阿南闭上嘴。
成芸坐到桥边的栅栏上,“开玩笑的,聊聊天吧。这桥做什么用的?”
“遮风挡雨。”
“管用么?”
“管用。”
云彩遮住太阳,天阴了一点。
成芸靠在木柱上。即便是没有穿着高跟鞋,她的腿看起来依旧修长。她轻轻地抬起下巴,后脑点在柱子上,看着阿南。
“你妈妈去世多久了?”
阿南说:“十几年了。”
“你爸爸没再娶吧。”
阿南看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成芸轻笑,“我是该说你们家男人都是情种呢,还是该说你们家男人姻缘命都不好呢。”
阿南也靠到木栏上,随口说:“不知道。”
成芸散了散头发,点了一根烟。
“那你呢。”成芸静静地看着阿南,“你现在还在等你女朋友么。”
阿南转头。
风很大。
成芸应该会觉得冷,因为她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风吹起来时,好像飘得有点笨重,最后沾着一点湿润,轻轻贴在带着点笑的唇边,发角微弯,黑得瘆人。
她安静,在等他的回答。
半晌,阿南低声说:“我没等她……”
“那为什么没有找女人?”
阿南转回头,看着桥面,淡淡地说:“没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