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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墨一样的黑暗里, 关任身上就像笼着一层暗淡的光，他察觉到黎安的靠近, 抬头咧嘴笑了一下。少年笑起来时周身的光就清晰了许多, 黎安甚至能看见他起身时鬓边微微晃动的发丝。

“你有什么东西忘了吗？”关任站起来, 看着不远处的黎安, 问。

“你在等人吗？”黎安问。

“是呀，”关任说, “你要陪我一起等？”

黎安挪了挪脚, 和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对视了一会, 没有说话。良久，黎安呼了一口气, 热气在冷风中凝成白雾，关任的脸模糊在眼前的白雾中，也模糊了他心里的奇异情绪。他问：“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已经很晚了。”

“凌晨之前？也可能更晚。”关任说, “在天亮前会来的。”

“你打电话吗？”黎安从背包里拿出手机。

关任看了他一会，才长长地啊了一声, 说：“其实刚刚是骗你的, 没有人要来接我。”

“什么？”

“我打算在这里坐一个晚上。”关任笑着说，“高三复习太紧了嘛, 出来吹吹冷风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还是我说我是为了半夜抢劫落单行人留在这里会比较有说服力？”

黎安想了想, 说：“后者吧。”

关任觉得黎安一本正经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那如果我是徘徊在都市里的幽灵呢？”

黎安说：“初中之后就很少信幽灵了。”

“我小学三年级之后就不信了。”关任耸耸肩，把手放进了衣袋里，“但是不信的话也不代表没有嘛, 今天你就见到了一个货真价实的鬼魂，长得还有点帅的那种。”

“真的？”

“假的假的，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啦，你这样轻信别人很容易会被骗的。”关任说。

黎安闭了嘴，默默地看着他。

要怎么聊下去啊，嘴里都没有几句是真话。

“你先回家吧，我在这里再坐会就走了。”关任往后退了一步，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重新垂下头看着路灯投下的影子，一边哼了两句跑调的校歌。

他抬头，看见黎安还在原处，也没有再站起来说什么，只是又微微地笑了一下。

垂下眼睑时他眼中的亮光就消失了，好像之前的笑意都是为了应付黎安而勉强出来的产物。关任的呼吸是冷的，他也没有影子，偶尔有光照在他头顶的发旋上，带来的也只是令人发冷的寒意。

黎安想起一句话。

人是由兽类进化而来的生物，因而个性中天生的带有一种野性。这种野性不代表残忍，弱肉强食，而代表孤独。在漫长无尽的黑夜中，独自猎食，独自安息，只是单独的作为个体而存在，伴侣是用于繁衍生息，而不是消除孤独。

死亡之后的人类灵魂，大概就回归了这样一种原始的野性。

“能看看你的手吗？”黎安忽然问道。

“手？”关任困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从衣袋里拿了出来，冲黎安摆了摆。

黎安没有解释，走过去，握住了关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