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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在西戎等你回来。”
火光摇曳。
雪已经停了。少年将身上的毛皮披肩又裹紧了一点,垂着头跟在那个中原使者的背后,骑上了毡房旁立着的战马。天很冷,以往都是如此,可今日的风却比往常要更寒,他竭力掩住自己身形的颤抖,尽可能地朝送别他的同族展露笑容,保留他仅剩的一点尊严。
很可笑,非常可笑。到了这般地步,他想的第一件事不是阿娘,也不是将来如何,而是现在被当成献礼送去中原时,他要如何保持一种不被人轻视的尊贵姿态。
祈元这种挺直腰杆轻蔑地看着四周的神情一直持续到jūn_duì离开的时候。
一直到他再看不见父王所在的毡房,他才把头深深地埋进那个好心的将军给他的斗篷里,不敢再平视前方。他知道有人在背后低声笑他,他知道自己生来卑贱,只不过是有了一张比别人略微漂亮些的脸蛋。但这不是上天给他的恩赐,而是一种责罚。
路程实在太长,尽管马匹前行时十分颠簸,他还是忍不住在半路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中他听到阿娘在给他唱雪原的催眠曲,差点以为自己仍在西戎,昏睡中突然感觉脸上有几丝细细的凉意,强撑起眼皮去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人移到了轿中,此刻正是轿子的布帘被人拉开,外面的雨丝顺着风吹到了他的脸上。祈元茫然地跟着送他来的将军走向眼前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还觉得一切都好似笼在雾中。
“你现在觉得如何?”季将军边引他走上回廊的阶梯,边问。
“中原的宫殿,果真比西戎的要漂亮。”祈元避开自己现在的想法,含糊地答道,“将军的话我记住了,我……我会好好侍奉君主,我……”
他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十分难以启齿,也并未被真正承认。
回廊走了一半,一个小太监端着空盘子慌慌张张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祈元隐隐嗅到空气中有股暗香,顺着感觉的方向抬头望时,正好瞧见了雨幕中舞动的红绸。
起舞的是个娇小的少年。
舞姿有些奇异,似是北蛮的鞭舞,又像在学西戎的红绸舞姬。祈元的睡意慢慢消散了,他只有眼角的余光在留意着亭中的男人,剩下的注意全部集中在了少年身上。
他心里猛地升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几乎要淹没掉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季将军送他到这后就走了。
祈元在回廊的木栏旁站着,没有出声打断少年的舞,只是蔷薇色的眸子里的光线时明时灭,慢慢地成了烈火燃尽后的暗灰。
这种情感一般来说会被称为嫉妒,厌恶,怨恨。
但又有所差别。
他默然地立在原处,舌尖已经有了些许腥气。沉溺在舞中的少年并未发现他的存在,在亭中观舞的人也只是冷淡地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再不作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