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直到这个时候,梁端阳还是狡猾地避重就轻。
明珠唇边浮出一抹稍瞬即消的冷笑,对马车左右分别站着的冬莺与银莲道。
“走吧。”
然而马车方掉转过车身,前路便被人拦下。明珠掀帘查看,只见卫长卿把奄奄一息的梁端阳打横抱起,站在明珠的车前,脸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虚假笑容。
“明女官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这番唱作俱佳,县主不愧天资聪颖,让明珠看了一场好戏!”
听到明珠的声音,梁端阳猛地挣起身子,牙齿摩地咯咯作响。
“你满意了吧?”
“这不过是开胃佐彩,正餐还未上,怎能称为满意?”明珠对着因为神情巨震而面目全非的梁端阳笑了一笑,表情让人齿寒。
“记住,这可是县主血亲的第一颗人头!”
在梁端阳癫狂的撕心裂肺呼声中,马车驶在雨中,眼见车夫扬鞭就要越过京兆尹的大门,明珠突然抬手拉开车帘。
“绕道京兆尹后门,先去姬府。”
冬莺有些意外地看着明珠,小声劝道。
“小姐,您还未出热孝,虽然大人是未婚夫,但按理说也不该上门去,只怕会惹红先生不高兴。”
方才小姐和梁端阳、卫长卿对峙时候的表情实在太过可怕,让她和银莲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不过转继看到马车上窦氏的牌位,冬莺与银莲瞬时也明白了明珠心下的痛苦。
明珠道。
“不必担心,我们不进去。”
马车停在姬府后门,银莲下车敲开门后和落梧说了几句,落梧便点点头进去了,明珠在车中等了片刻,便见王璧君打着伞走了出来。
明珠急忙下车,接过冬莺手中的油纸伞走向她。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和张夫人说几句话就走。”
王璧君看明珠表情冷静地可怕,心下一跳。
“你从哪里回来的,今日是梁瑞英的行刑之日,难道……”
看明珠点了点头,王璧君到底不好再说什么,她牵着她的手走到角门的一处屋檐下,才发现明珠的双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王璧君有些心疼,方才责备道。
“你这几天日夜折腾,如今又替明夫人守灵,便不该淋雨,速速回去休息才是,有什么话,让冬莺转告我就行了啊!”
明珠摇头。
“不,这句话,别人无法转告,就连我自己都难以启齿……”
王璧君讶异,见明珠死咬下唇,脸色青红交加,捏着伞柄五指关节泛白,不禁疑惑让明珠难以启齿的事究竟是何等尴尬?
她连忙道。
“咱们从小一同长大,你难道还有什么话,在表姐面前不能说的?”
明珠松开贝齿,唇上一道血印,她侧过身,不让王璧君看见自己的表情,模糊开口。
“我和姬尘……已有婚约在身,迟早有一日,是要完婚的,可表姐你也知道,我其实是个从地狱爬上来的阴魂,我从前看戏文和话本中那些女鬼,一旦与活人有了苟且,那人便会被吸食阳气,衰败而亡,不知是不是真的……”
方才在刑场亲眼见到梁瑞英的人头滚落,明珠脑中忽然电光火石一闪,浮出那日在义庄晕倒时两位师傅交代自己的话。想到自己只有三日光阴躲过地府鬼差缉捕,明珠眸中万千思绪涌动。不过那个破解之法,她当初可是问了两位师傅到底会不会对姬尘有负面影响,两位师傅的回答她却完全想不起来!
明珠虽然珍惜好不容易的重生机会,对报仇雪恨更是分外执着,可如果因为一=己私利,谋害人命,却是如何也做不到,特别那人还是她真心心悦的百里瑕……
不过到底纸老虎,真正询问,哪怕对方是自己亲如姐妹的表姐,明珠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最后一句话可谓低不可闻,王璧君好不容易才听清,一愣之后险些笑出来。
“傻丫头,怎么好端端的担心起这个来……”
王璧君审视着她的表情,顿时联想到,像姬尘这种年纪的贵族子弟,就算没有娶妻,身边也是妾室成群,就连苏荡那种怕被女人管制不愿纳妾的人,都隔三差五光顾秦楼楚馆,而姬尘却和带发修行一般,连唯二的贴身丫鬟都是用来执行任务的,所谓正值青春年少,遇上真正心爱之人,再是柳下惠也难抑制冲动。
想到此处,王璧君的忍俊不禁立马变成了紧张。
“莫非十三殿下和你……明珠,你可不能做傻事!虽然十三殿下不像卫长卿,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但你始终是女儿家,可别为了情字冲昏头脑,轻贱了自己,你忘了从前你是怎么……”
说到此处,她又住了嘴,明珠前世,被梁端阳和卫长卿联手陷害失了清白,受到百般唾弃,万种白眼,便是个惨痛的教训。
明珠大窘,连忙辩解。
“没有!我就是问问。”
王璧君半信半疑,但见明珠那样子又似乎不是撒谎,这才稍微放了心,悄悄笑道。
“只是问问,那你便放心吧!你虽是还魂,可一旦附了阳寿未尽之体,就是个大活人,有血有肉,会痒会疼,怎么会吸食阳气?别瞎操心!”
有了作为术士的王璧君给出答案,明珠卸下了疑虑,但心情却更加复杂了,这意味着她若想继续留在人世,就必须和姬尘……
虽然姬尘也没少对她动手动脚,但最终都会悬崖勒马,真要怎么怎么样,并且还是由她主动,这……实在太突破下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