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却被告知,姬尘从死牢中设计救出了季家的孽种,还偷偷将他养大,这让献帝震怒之余,背脊有些发凉,是谁给了温顺的姬尘这种胆量?他又怎么有底气这么做?还是说,自己看到的姬尘,不过只是表象?
“陛下,姬大人前来问安!”
彦顺的声音打断了献帝的思绪,他蓦然抬头,面色之恐怖让彦顺吓了一跳,他有些心虚地问道。
“是否……让他改日再来?”
“让他进来。”
献帝平静地在屏背椅上坐下,他想亲自听听,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会怎样为自己辩解,如果他露出半分马脚,他会毫不犹豫地斩掉这个后患。
姬尘杵着银杖,慢慢走入瑶光殿中,他目光空泛没有焦距,演了那么多年瞎子,这对他而言已经像呼吸一般自然,任是谁见了都不会对此产生怀疑。
“臣姬尘,参见陛下!听说梁将军从万安寺劫走了一名唤作明慧的小僧,圆清大师也因此受到牵连,臣恐怕此事有些误会,所以特来面禀陛下。”
他跪地行礼时,早已将殿内的一切皆收入眼底,屏风后、廊柱后,都埋伏着弓箭手,他们张弓搭箭对准了他,一旦露出破绽,献帝便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当场射杀他。
“误会吗?什么误会?你是想告诉朕,你没有将季明庭的孽种从死牢中换出来?还是眼前这个小畜生并非季明庭所生?”
献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人。
姬尘脸上显出震惊的神情来。
“季明庭?梁将军说他是季明庭的儿子?敢问有何证据?”
卫长卿垂眸看着姬尘,微微冷笑,十年前,他和季明珠还是青梅竹马的时候,季家就看不上他们韦家,一心想把女儿嫁给眼前这位十三皇子,对姬尘的憎恨,便是那时开始萌芽的,姬尘落入朝暮楼,也是他的建议,让他受到屈辱的人,他都会想尽办法还给他们。
而现在,尽管有着如此不堪的过往,他为之倾心的明珠,又再次选择了姬尘。
“姬大人要证据么?不巧本官曾与季明庭一家十分相熟,你认为季少炎在我面前,我会认不出他?”
卫长卿话还没说完,百里琴突然插嘴道。
“没错,虽然过了三年,这小子的五官长开了些,但依稀还留有当年的模样,本宫可不会忘记!”
有百里琴出来证实,献帝似乎更相信了,只是梁瑞英和卫长卿都十分诧异百里琴居然会站在自己这边。
姬尘道。
“原来六公主也在,那么事情便更容易解释了,公主可还记得,三年前被您赶出公主府的琴师阿雍?”
“自然是记得,他偷了府中的东西变卖,本该狠狠责罚,但看在你很喜欢听他弹琴的份上,本宫才将他逐出了公主府,你突然提他做什么?”
不止是献帝,连梁瑞英都看出,提到这名琴师,百里琴脸上的神色变得不太自在。
姬尘笑了笑。
“阿雍性情平和,为人本分,公主赶他出府,真的是因为盗窃么?据我所知却并非如此,阿雍被赶出公主府,身无所长,没有多久便贫困潦倒,染上恶疾,死之前才来求我,他告诉我,公主因偶然见到他的幼子余音,长得与季二的儿子季少炎有七八分相似,才心生厌恶,将他赶出了公主府。我因欣赏他的琴技,这才将他的儿子送到万安寺,圆清大师慈悲,便收留了他,赐下法号明慧,公主,你眼前这个明慧小师傅,并不是什么季明庭之子,而是那位琴师阿雍的儿子余音,公主看他的模样,不就明白了吗?”
百里琴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转身将目光定在季少炎身上,仿佛在仔细辨认什么,半晌之后,她狐疑地问道。
“你当真是余音?你若是余音,便该知道阿雍在我府中,唯一一次被我责罚的往事……”
少炎动了动身子,艰难地道。
“醉酒,我爹醉酒后失手将公主最爱的一把琴跌坏了……”
百里琴倒退半步,似乎相当意外,半晌她才转身向献帝道。
“皇兄,他……确实是余音,方才是臣妹失态了,当年臣妹深恨季明庭,一时意气用事赶他父亲出府,后来想想,亦十分后悔,纵然再像,他到底不是季明庭的孩子,臣妹当年间接导致他家破人亡,已经有错,如今也不能看他再做了替死鬼……”
这个身世,是姬尘早已为少炎安排好的,那个琴师阿雍也是他安插进去的人,他早已料到有这么一天,而六姐是唯一会为他圆谎的人,所以才选择了六公主府,百里琴虽然现在才明白,那个平和优雅的琴师为何会突然反常地做出盗窃之事,却也甘之如饴地配合姬尘演出。
献帝的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阴霾密布,姬尘和百里琴的说辞,显然有几分动摇了他,毕竟方才百里琴当众鞭挞这个小和尚,下手十分狠厉,如果要为他开脱,大可不必如此,可是卫长卿的话,又叫他不得不信,一时半信半疑。
眼见献帝似乎有些动摇,卫长卿唇边勾起一个冷笑,果然他的直觉没错,百里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年没有表现出对季明庭的憎恨,现在怎么会突然如此怨毒起来,原来,早就和姬尘串通好了!
“陛下,花有相同人有相似,这确实不可否认,不过再相似的人,也总有一些无可取代的特征,比如……季少炎背上,有一处指甲盖大的叶状胎记,恐怕这点,才是确定此人身份的有力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