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听得此言,立刻从他怀中站了起来,而后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离开了重华殿。
她本以为,依连澈的办事风格,必然是有所准备的。
看来求人不如求己。
今日在重华殿中,她的矛头直指皇后,惹得太后极为不悦。
不知不觉中,清浅便回到了永宁宫,没想到却在长廊里遇见了皇后,真是冤家路窄。
此时,沈如月正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昨日在御花园邀请连澈被拒后,她未走太远。
她虽然不知连澈与这女子究竟在说什么,但她看到了池宋在门口站岗。
如今小皇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夭亡是迟早的事,而这莞莲膏之秘,也终有一日会被揭发出来。
想到种种后果,她慌乱得六神无主,于是昨日她扮成太监,连夜出宫找她父亲商议对策。
今日重华殿之事,果然印证了父亲的揣测。连澈的确对苏清浅动了心思,她在他心中的分量甚至比夏竹烟还重。
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为她正名,堂而皇之地将她接进宫中。
然而姑母也十分喜爱她,有意让连澈纳她为妃。
她得到消息,知道他已开始调查小皇子中毒一事。于是她便与父亲连夜商议,决定在翌日早朝上由父亲向他亲自上奏。为的便是赶在他查出真相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将苏清浅处死。即使以后连澈知道了实情也晚了,苏清浅已死。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苏清浅与夏竹烟几乎同时有孕,而连澈为了保苏清浅,竟那般直言不讳地在群臣面前道出此事。
虽然今日不能让那女子下地狱,但只要挨过这三日,她便绝无逃脱的可能。幸好她早就派人将准备好的凝墨,置入了苏清浅曾住过的厢房中。
清浅朝皇后福了福身子,“见过皇后娘娘。”
“苏姑娘若是来见太后娘娘的,便改时再来吧。她刚歇下了,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沈如月看向一旁的宫女,“天色已暗,你去取一盏灯笼过来给苏姑娘备着。今时可不同往日,夜路不好走,苏姑娘若不小心磕哪儿碰哪儿了,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又要乱嚼舌根了。”
待宫女离去后,沈如月靠近清浅,神情阴森地说:“听说慎刑司的大牢里没有窗棂,阴暗潮湿不见阳光。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唯一能听到的声响,便是老鼠啃食人骨的咯吱声。空气中则永远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朽之气。倘若就这样熬着,直至行刑的那天倒也罢了,但若在行刑前被没人性的狱卒做点什么,想必也无人知晓。”
沈如月说完,满意地看了她一眼,越过她扬长而去。
若方才沈如月对苏清浅说那番话的目的,就是要扰乱她的心神,那么,这女子的目的达到了。
那些亲身经历过的一切,让她想起来就忍不住后怕。
清浅正想得出神,皇后的宫女给她送来了一盏灯笼。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清浅提着灯笼走在宫中的花树小道上,无意中看到自己被光亮拉长的身影,忽然想起了皮影戏。她伸手撩起裙摆,试着跳出一个轻盈的舞步。看着地上的影子,她觉得有趣,便踏着灵巧的舞步一路前行。
忽然,她身子一弹,竟然直直地撞上了一个胸膛。
由于力道过猛,手中的灯笼失手掉在地上,迅速燃烧起来。
清浅想也没想,便一脚朝那着火的灯笼踩了下去。随着重重的踩踏声与灯笼竹架的断裂声,火终于被熄灭了。
她扬起脸,一脸自豪地对来人开口道:“放心吧,火已经灭了。”
随后,她又疑惑地问:“这个时辰,你怎会在此?”
连澈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清浅。
今日之事,终究还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虽说他已有万全的把握,确保她会安然无恙,但他仍然担心母后会让她受委屈。因此,他刚忙完手中的事,便来到了永宁宫,正瞧见她提着灯笼,心不在焉地走了出来。
他遣散了身边的宫人,一路跟随她到了这里。没想到在安静地行走时,这女子竟撩起裙摆,在清幽的月光下翩翩起舞。
看着如此纯美的画面,他不禁心生涟漪,于是从另一条小道上,快步绕至她的前方,期待着与她的相遇。
不料她却直直地撞上了他。在那灯笼落地燃烧之际,她竟大剌剌地用脚踩熄了火焰。
他看了眼被踏得支离破碎的灯笼,将目光转向了清浅。
不经意间,她轻盈的身姿荡漾在他的心海。而待那灯笼燃起后,她不知危险地踩踏火焰的模样,却惹怒了他。难道她不知道,绣鞋也有可能燃烧吗?
可看到她踩灭火焰、扬起纯然的笑脸时,他却连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