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写的。”云漪一口承认。
“何人指使你发出此信 ?”
云漪坦然答道:“秦九。”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警备厅已查实,秦九亦非此人本名,其旧姓宁古塔,改汉姓为刘,本名刘忠,世代为前清御前侍卫。云漪既承认为秦九效命,便是承认了与前清余孽有勾结。而众所周知,她曾先后是薛晋铭与霍仲亨的情妇,更是经薛晋铭而与霍仲亨相识。如今她身份暴露,连带着薛晋铭与霍仲亨也难以洗脱嫌疑,难免不是一丘之貉。
众目睽睽之下,赵主任铁青了脸色问道:“你先后接近政府要员,也是出自秦九的指使?”
所有人的目光皆转向了霍薛二人,饶是赵主任刻意模糊其辞,人人心头却已是雪亮。座中薛霍二人却都是面无表情,视众人目光若无物。云漪沉默了片刻,先前低缓的语声更见微弱,“秦九曾借我笼络警备厅长薛晋铭,薛晋铭随即将我转送旁人,与秦九并无瓜葛。”
一锤定音,她终究做出了选择,按照他事前的安排,对答得分毫不差。
聪明如云漪,到底懂得审时度势,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适时投向真正的强者。薛晋铭笑了,以胜者姿态朝霍仲亨慷慨一笑,尽显赢家风度。至此胜负已分,生平快意,莫过扬眉雪耻之时。方继侥终于不再擦汗,笑眯眯只等看霍仲亨一败涂地。
满堂哗然之声再也压不下去,赵主任无计可施,再不能公然维护霍仲亨。偏偏霍督军此刻眼里只有那女子,目光一瞬不瞬望住她,看不出究竟是悲是怒,望之令人生凉。到这地步还不思反击,果真是英雄气短、红颜祸水……赵主任黯然长叹,明知下一个问题不需要再问,出于程序,还是得问上一遍,“薛晋铭将你转送何人?”
云漪缓缓侧首,看向霍仲亨所在的方向,目光迷茫幽远,似看向不知名的远方。药效已令她神志恍惚,眼前只有影影绰绰的一点轮廓。她没有看见霍仲亨眼里终于不加掩饰的悲哀,也没人看见他默默握拳的手。只要一句话,他便能阻止她说下去,阻止一切发生。
可是霍仲亨沉默,似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沉默等待她说出那一句,粉碎彼此最后的念想。
“薛晋铭想将我献给方省长。”云漪面无表情地开了口,语声冷漠迟缓,“宴会上,我借机脱身,回归旧主手下。”
满堂俱寂,一时间没有人反应过来,只听她缓缓说道:“我自两年前奉命接近秦九,潜入梅杜莎俱乐部,明为秦九做事,实为监视前清余孽,获取秦九与内阁官员勾结之罪证。”
秦爷死在这个时候,便是给她最大的恩惠。
当日为了隐秘稳妥,秦爷动用一切手段,将她的过往痕迹抹杀得干干净净,仿佛世间从未有过沈念卿此人。唯一能证明她存在过的证据,只是念乔的存在。她是最重要的杀手锏,除了秦爷自己,再无人知道她的底细,连裴五与二贝勒也不明究竟。以秦爷的手段,原本连念乔也要一并抹杀,但留下念乔却是云漪和他交易的第一条件。于是秦爷妥协,为她造出一个全新的身份,有根有底,连许铮也曾信以为真。如今秦爷不在了,她的秘密也随他永沉地底。
云漪的声音微弱,传入每个人耳中,却似惊天炸雷滚过。
每一个字都说得吃力,却也字字清晰,“我是霍仲亨的人,从前是,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