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气氛总算是缓和过来,沈夙媛将目光投向朱炎,眼睛眨了两下,大抵是让朱炎抑制下这暴脾气,先把张太后唬弄走了才是整理,而非加深仇怨,惹出无端事故。约莫是她那眼太亮,柔光闪烁,思及她为自己说话时的偏护模样,朱炎心头的怒气稍微改善了些,嘴上起码知晓敷衍:“皇祖母一直有她的一套养生之道,您学着些也是对您自个的身子好。”这干巴巴的语气,也够生硬的。
沈夙媛内心扶额,平素里在处里国家大事上挺沉稳老练的人,私底下一旦事关他所管护之人情绪就易外露,亏得他是皇上,这还能叫有个性,毕竟真实历史上比他残暴得多了去了。
好歹结尾算是过关,张太后带着她的人轰轰离去,而待人走得干干净净,朱炎这才将手掌狠狠往桌上一拍,震天动地,吓得外头的人俱是腿软。
“皇上别发怒了。”她说着,喊了一声林妈妈,人从床上起身来梳妆台前,让人打了一盆干净的水,刚要让林妈妈清理,朱炎却开口:“让朕来。”
林妈妈手一抖,擦到她眼睛了,沈夙媛很忧伤,心说她屋里的人怎么这么不经吓呢,看来她平常要多灌输一些女权主义,不然总这么一惊一乍的,她好没面子得说!
朱炎顺利接过林妈妈的任务,屋里的人服侍的人则都统统出去在外头守候,一瞬间紧闭的屋内就剩下朱炎和沈夙媛二人。
他细长的手捏住湿巾一角,用拇指抵着,轻柔地抚按她的面颊,他的眼神凝聚专注,表情亦格外的认真用心,她睁着眼,望着铜镜里映照出的这幅情形,宛若一对恩爱的老夫妻,举案齐眉,和睦谐美。
她心里莫名跳动了一下。
这时朱炎沉着一张不耐的脸,手下却极耐心地擦拭,一边道:“等事都完了,就不用涂抹这些,还擦了这许多,像什么似的……”
“像什么似的呀?”
朱炎见她眼睛嘀溜转,灵俏狡黠,嘴角不由一翘,旋即又板起脸来,手下微微用力:“说出来晦气!自己想去!”
“呃……”她头偏了偏,半晌低低笑出声,和一串铃铛似的,不断,不断地溢出,再如溪流般潺潺淌入朱炎的心坎。
很快,他就将她脸上多余的都擦净了,将巾帕放入水盆里,让人拿了出去。遂用手抓着她下颚两侧的地方,来回摆动看了看,见清清白白一张面容,眼睛如夜里跳动的烛焰,本打算放开的手竟似黏在上头般拿不下来了。
沈夙媛见他眼神不对,轻声唤道:“皇上?”
朱炎的眼一寸寸沉入暗底,如浩浩深海,这样深情脉脉地痴望着她,“别叫朕皇上……叫朕的名字。”他说着,头一点点往她的脸上凑近,“朕准许你叫朕的名字……”
宣誓都能宣誓得这么霸气小言,果然是皇上啊……
沈夙媛心里暗想,同时对自己说,这回……就让他得逞了吧,本来神经就不太正常,再继续逗弄他,真憋出个好歹来,她未来不就得接手个神经病了么?
朱炎见她乖巧温顺,眼睛像小兔儿般,心下越加怜爱,嘴就要触上她的唇,不想这紧要关头,外头又传来一阵焦急地呼唤。
“都给朕滚!什么要紧事都给朕稍后再议——!”急火攻心的朱炎愤怒地咆哮。
匆匆忙忙跑过来传报的小太监吓傻了,呆愣地站在外头,手脚都跟冰封住似得完全僵住,作为都已经习惯成自然的老江湖喻德海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上前用安慰的口吻说道:“什么要紧事同咱家说罢,咱家会传给皇上的。”
小太监泪盈盈地望着喻德海,心道还是同行好,多体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