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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夙媛自认为她虽算不上顶聪明的人,但好歹是个会看眼色的,特别是对于揣摩朱炎的心思,更是擅长。从她胎穿到这具极富争议的金贵壳子里起,一直到满周岁勉强能用那半残的手脚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时候,她看到了比她大了五岁的朱炎,那时候老皇帝还健在,这位自打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的天之骄龙,露出一脸对她很感兴趣的新奇神色,在环顾四周左右无其他闲杂人等,只林妈妈一人抱着她时,最终没能耐住心头的好奇心,从林妈妈的手里将她给“抢”了过来。
而一个自小喝专人采摘清晨枝叶上的那滴滴珍贵晶莹,吃得是珍稀佳肴,满汉全席亦不放在眼里,宫里上下费尽心思讨好宠爱的小皇子,怎么会懂得如何去抱一个小北鼻?她被六岁大的朱炎以一种蹩脚危险的姿势卡在胸口,一身的娇嫩软骨很适宜地带给她客观直接的反应,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她啊啊地叫起来,林妈妈在一侧看得心惊胆战,脸色刷白,几乎下一刻就要心肌梗赛晕过去。
小朱炎愣住了,他低头望着怀里一团的柔软,小脸惊慌之色,而下一秒,他手心里一阵热流蹿过,锦缎丝绸的衣料上顿时湿哒哒一片,一股尿骚味冲鼻而来,尊贵无比的小朱炎平生第一次傻眼了,他的两条手臂完全僵住,林妈妈见他脸色大变,犹如枯槁,当即明白有事发生,忙上前从朱炎手里将她“抢”过来,匆忙吩咐几名下人将朱炎偷偷给带到浴室里清洗,为了不叫人察觉,还特意让人把风站哨。
就这样,沈夙媛以一岁周龄分外强势地在未来的皇帝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而那时候的沈夙媛,尚还在不思进取,消极怠工,能过且过的状态,丝毫未曾注意到她的某个举动已影响到她的一生,乃至于波及到整个国家、天下。
之后,朱炎经常会私下暗访,他威胁林妈妈不准将他私底里出宫的消息告诉任何人,不然就要砍她的脑袋。就这样,牙牙学语中的沈夙媛结识了朱炎,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很多,但是几乎没有交流。作为一个内心成年,外表北鼻的沈夙媛而言,正太朱炎的行为就像是一个萝莉控变态偷窥狂。然而在长期地下党的发展下,沈夙媛很快的了解到,朱炎对于她的重要性。
她时常听林妈妈说,她那位表面铁面无私暗里阴险狡诈的阴谋家父亲,和她那位徒有美貌地位,却双q欠费的生身母亲,每天夜里两两相对,面色幽幽,经常讨论怎么才能把她培养成德智体全面发展,长大入宫后如何称霸后宫的国母类型。并不断游说心软的林妈妈在她耳边吹风,灌输她这份“皇后要从小养成”的思想。
当朱炎再次暗访,沈夙媛隐约意识到,她今后一生的命运可能都会和这金雕玉琢的正太萝莉控偷窥狂联系在一起。
沈夙媛很忧桑……
她并不想母仪天下,她只想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顶着这炒鸡棒的身份天真欢快地过完一生。而进入后宫执掌凤印,打小妾,争龙宠,巩固正室地位,面对铁血峥嵘的光华一生,并非她所想所念。
然而随着她不断的渐长,和同样正在茁壮成长的朱炎,这个深深梗在她心坎上的问题也终于显得越发明晰。
这是她无法逃避的选择,早晚有一天,她必须要下定决心。
这时候的沈夙媛已六岁了,朱炎十一岁。
五年时光足以改变许多,比如朱炎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时常私底下跑来长公主府邸来偷窥她,说些孩童式天真无邪,天马行空的话,而沈夙媛从消极怠工,不思进取的状态逐渐蜕变成怪力小萝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她以活跃的表现和超乎常人般的精气神取得了一众围观党的惊诧视线,那记忆里不哭不闹,像棉花般懒洋洋的团子,已经消失了。
首先对她产生变化,就是朱炎。
被捧在手心里的小人儿,如今能挥舞着比她还沉重的弩弓,箭箭射中靶心,小小的人迎风立在草坪中央,分明是短手短脚的像他吃过的糯米团子,却目光坚毅,冷峻异常。
从那时候起,朱炎看她的眼光变了。
再长一些,少时的正太成少年,金甲一套,骑马狩猎,姿容卓越,已然取代年近中年的皇帝成为宫里上下新一代的男神级人物。而沈夙媛,作为头号种子选手,身份尊贵的明珠小郡主,亦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冲破宫廷繁规,被众多深闺女眷用既羡慕又嫉恨的眼光继续活跃在众人的视线里。
而那时候的沈夙媛和朱炎的关系,就犹如破冰的两条潜水鱼,终于浮出水面了。
朱炎看她的眼神变了,充满敌视,沈夙媛大概能猜得出,她老爹孜孜不倦的教诲起到作用了。他不再主动靠近她的身边,却又因为种种事件不得不出现在她的可见范围之内。由此,两人建立了单方面的仇恨关系。
一次她在喂养从南边专人托运的小马驹,朱炎出现了,他明里暗里的嘲讽她一个女儿家不守宫规,仗着身份肆意妄为,在,早晚有天会酿下大祸。而那时沈夙媛十二岁大,精细的饮食规划和优秀的环境培育令她在这样的豆蔻年纪里就已逐渐成形,既拥有少女该有的灵俏,又富有成熟女人的一抹妖娆。特别是当她挑眉斜睨着朱炎时,那眼角眉梢里挂着的一丝调笑坦荡,往往能立刻就令朱炎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
看似是他嫌恶她,避讳她,躲避她,但也是他不断地滋扰她,打搅她,贴近她,而至于沈夙媛,顺其自然地任朱炎如此的行径持续下去,用漫不经心又无所谓的态度牢牢占据他的视线,乃至朱炎同志这漫长的童年时光都耗在沈夙媛这颗他自认是一锅上好燕窝粥里的“老鼠屎”上面。但可怕的是……朱炎的心里却怎么都无法从沈夙媛的身上挪开目光,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像是有意牵引着他,于这乏味陈旧的宫规制度下似一道光彩无限的存在,夺取他全部的注意。
他隐隐间恐惧地察觉到自己已经沦陷,并无药可救。
而一直镇静地观望这一切的沈夙媛明白,她从很小时就决定要钓的金龟……早就刻满她的名字。
现在,沈夙媛十六,朱炎二十一。
不长不短的十五年,用来拴住一个人心却也足以。然而世事无常,她不会只满足于眼前的安逸,沈夙媛深知隐藏在这风平浪静下的动荡危机,如游曳于浩瀚大海里漂浮不定的载舟,永不会有停止的一天。
而此刻,新一波的考验即将来临。
——
沈夙媛从偏殿里走出,并肩同朱炎走过漫长廊间,喻德海从一众侍候的宫女太监则跟在两人身后,一行人穿过长廊,过了几道弯口来到静心殿大门前,殿外多了几名陌生的宫女脸孔,想来是张太后带来的人。
朱炎命人都在外头守着,只让喻德海跟进,不过他没立刻就就进了静心殿,也制止外人通报,只先让这些人都安生呆着,而他则站在沈夙媛身前问她:“待会儿进去你不用怕,若是母后真当要为难你,朕会替你挡着。”
沈夙媛看他一脸舍身成仁的表情,轻轻摇头:“夙媛说过来,皇上只要坐如钟,一动不动就成了。”
朱炎皱起俊眉,什么叫坐如钟?她这是要他做一个摆设?心里对于沈夙媛的形容词异常不满,碍着左右有人瞧着,他只低头轻声警告:“你想做什么?就算张太后同朕不亲,但怎么说也是朕的母后,你莫要仗着皇祖母宠你,和朕欠着你这人情待会儿就想乱来。”
沈夙媛抿嘴笑了下,“什么叫乱来?”
朱炎瞧出她话里的调侃之意,斟酌了下措辞,压低声道:“她是长辈,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得同往常那般口无遮拦,以上犯下,不然到时朕都没法子保你!”
“连皇上都要敬沈家三分,张太后要有那么大能耐,早拿下沈家何必今日来试探夙媛?皇上,您就安心吧。”朱炎说到口无遮拦,沈夙媛立马就现场演示给他看,朱炎脸色一变,气岔了。而后者仍是眯眼笑盈盈的一张俏脸,手拉了拉朱炎的衣袖悄声说,“不过皇上为夙媛考虑的这份心意,夙媛已经明白了。恩……等会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我尽量乖一些。”
“沈夙媛你简直就——”朱炎见她说罢就要往里头走,低喝一声就出手来拽她,而围观群众很有眼色地表示这一场龙凤斗与他们无关,一律低头视而不见。如此,她越发地肆无忌惮,脚尖一跳,躲开朱炎的手。
“好了好了,先叫人进去通传一声罢。”沈夙媛见他脸色都气青了,逐渐乌黑如铁锈,便一副玩闹够了的模样,主动上前挨到他肩侧,一双灵动美丽的眼缀满繁光,含笑低语,“皇上同夙媛这般打闹,就不怕这些人瞧了宣扬出去?”
朱炎听此言,眸光霎间一冷,如夹着一截冷兵器,泛着寒光朝四周低头无声的围观群众射出,被射出者俱是埋头冒冷汗,心里不断哀嚎他们只是块布景板啊布景板,小郡主你心好毒啊好毒……
“喻德海,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朕来了。”
作为朱炎的心腹兼身边人,喻德海老同志可谓是观战多年,深谙其道的领袖级别,他脸色镇定,不疾不徐地弯腰绕过两人身边,连眉头都没挑动一下,似乎这场硝烟丝毫没波及到他,身侧的小宫女们十分佩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