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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了摇头,满面担忧之色。我回头望了望城楼上的狐狸,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燕红去五叔处还未回转,得不到五叔的承诺,这借口早早病重要往南方炎热之地休养、假死后再借五叔庇护自珐琅城出海之事,就得往后拖延。
可现在这黑云压城般的形势,还能给我多长的时间呢?
早早显然是烧得有点厉害,哭闹了好一阵,才在云绣的不停安抚下沉沉睡去。我正坐在灯下思忖,云绣端来一碗参汤,轻声道:“夫人,劳思伤神,喝碗参汤吧。”
我脑中犹在想着如何保着所有人全身而退,端过碗,一饮而尽。
烛光似乎越来越昏暗,我眼前也渐渐迷蒙,怎会如此倦怠?我打了个呵欠,正想上床,刚站起来,眼前一阵黑晕,摇晃了两下,陷入昏迷之中。
-------------------【抉择(一)】-------------------
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我看到的是朦胧的星空,听到的是河水轻拍着船舷的声音。
“夫人,您醒了?”是云绣温婉的声音,我放下了心,可四肢似脱力了一般,无法动弹。
云绣跪在我身边,这似是一艘小小的木船。我想转头,可脖颈十分僵硬,我想开口说话,可吐不出一个字来。
云绣知道我想问什么,在我耳边低声道:“夫人,是公子吩咐我们这么做的。杜凤今晚约了公子谈判,有些话,公子想让夫人亲耳听一听。可是杜凤武功高强,夫人若不服药,难免让杜凤察觉到,但这药又得提前服下,所以我才冒犯了夫人,请夫人恕罪。”
杜凤约文略谈判?文略到了熹州?我怎么没有听到一丝风声?文略既能让云绣将我弄出来,那早早呢?
我心中满是疑云,云绣叹道:“夫人,公子说,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上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弄明白。早早没事的,夫人放心。”
“到了。”刘明轻声道。黑暗中,有人跳上小船,将我接过,又上了一艘大一点的船,船在河上划了许久,又将我换上另一艘大船。如此三度换船,我终于被放入一间小小的船舱。
这间舱很小,蒙面的女子将我放在一张椅子上,再在我身后塞了锦被。这样,我可以很舒服坐在椅中,也可以通过椅子前特制的木板的板孔,将隔壁船舱中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隔壁船舱中点了数盏亮丽的宫灯,将舱内照得明如白昼。江文略正坐在桌边沉思,亮炽的灯光将他深青色锦袍下摆那枝小小的荆棘花照得清清楚楚,我心中不由涌上浓浓的酸楚。
有人在扣门,江文略从沉思中清醒,一瞬间便变得神采奕奕。他站起来,向进来的狐狸微笑拱手,“杜兄。”
狐狸扫了一眼船舱,潇洒地拱手,笑道,“江兄改在这洮河上见面,倒让杜凤一顿好找。”
“杜兄莫怪。手下的人不太放心,不敢进熹州城,我也不好拂了他们的意。”江文略淡淡道。
狐狸大笑,“甚好。虽然是在我的地盘上,却是在江兄的船上,双方都不带一人,倒也显得我们这次谈判十分公平。”
二人俱各一笑归座,江文略斟了酒,二人碰杯对饮,江文略道:“杜兄约我见面,不知为何事相商?”
狐狸坐在明亮的宫灯下,眉宇间意气饱满,神态似略不经意,却让人生出不敢逼视的感觉。而江文略那么淡静地坐着,几年前的神采飞扬似已悉数收敛。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静静地、无所顾忌地看着这两人谈判。光阴荏苒,他们都曾交织在我的岁月里,此刻,他们对案而坐,谈笑间,却能令天下变色、河山易帜。
“江兄,杜凤素来不喜欢绕圈子,这次约你来,还是如信中所说,想谈一谈我们两家以后是和是战。”狐狸目光忽然犀利了几分,紧盯着江文略。
江文略放下手中的酒杯,扬了扬眉,道:“我倒想听听杜兄的,和如何,战又如何?”
狐狸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和,你们退出东淮平原,咱们两家还是兄弟。战的话,很遗憾,杜凤就只有和江兄在战场上一见高低了。”
我略感惊讶,这惊讶也只是一闪而过,就听江文略大笑道:“我还以为杜兄约我来是为了这整个天下,原来只是为了区区的一个东淮平原!”
狐狸平静地看着他笑罢,站起身来,踱到窗前,撩开柔纱窗幔,望向月色下的河水,叹道:“江兄,这么多年来,天下百姓饱受战乱荼毒,好不容易现在有了安宁的希望,若我们两家再起战火,杜凤于心不忍啊。”
江文略默默地喝着酒,唇角却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来。
狐狸回过身,反剪双手,看着江文略,道:“我知道江兄可能不相信我这话,但我今日可以和江兄签下和约,只要你们永王军退出东淮平原,咱们两家,十年内绝不开战!”
江文略微微一点头,转而苦笑道:“杜兄实是一番美意。但这件事情,文略作不了主,只怕还得回去请示父王,才能给杜兄答复。”
狐狸眸光幽幽一闪,缓缓道:“那我就静候江兄佳音。”
江文略笑了笑,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不急不缓地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请杜兄表示一下你的诚意,将淮阴、成州、树达一带的十八万洛王军,往西撤三百里!”
十八万!
我心中估算了一下,五叔的主力尚在南方,淮东平原这十八万洛王军,已差不多算得上是我们全部的主力,只怕老七的兵力也调过去了。难怪前一段时间将领调动频繁,原来都在往淮东平原集结,狐狸如此重兵囤积,难道真的打算议和不成,要毕全功于一役?!
不太象他的做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