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墨面色一下又变,暗一咬牙,抬头道:“陛下如何能使我全身而归?……便是回了北戬,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够说服父皇,到时陛下又将如何?”
贺喜唰地撩袍起身,走两步至他身侧,负手低眼,“皇夫病体久久未愈,而顺州秋日甚潮,不适养病,于是启程归京,途中却遭北戬大军伏袭,被其掳走,而后不堪受辱,自裁而亡。”看着宁墨的脸色黑一分白一分,他微笑,“后面的事情不须朕多言,而宁王殿下自会处置得当。只不过,计日如何,先行打埋,还须殿下同北面屯军事先商量妥当。”
他侧过身子,面色略沉,挑眉又道:“北戬大军袭掳邰皇夫,邰大军定会怒不可遏,于是便可趁势发令,命二军追讨北戬退走之部,一路至北戬之境乃止。到时因地险难攻,二军可滞数日而不发,宁王殿下可趁时劝向晚伏降。此事若成,则邺齐邰二军齐退,此事若是不成,则邺齐邰二军可借机伐戬。”
宁墨浑身上下奇寒无比,万没料到他一步步谋策之下,竟是这般不漏不缺之念,不由头皮发麻,嘴唇嗡动半晌,却吐不出一字。
“宁王殿下不须害怕,”贺喜侧眸,勾唇冷笑,“以向晚多年韬光养晦之性,当此千钧一发之机,定会领国称臣。只要他肯为属,朕定会遵守信诺,保北戬一地,不伐不讨。”
宁墨低头垂眼。淡喘片刻,终是微一点头,“便依陛下之计。”手指攥紧了白袍前裰,缓缓道:“陛下上决兵事,下伐人心……败给陛下。我心服口服。”
贺喜冷瞥他一眼,不再多言,撩袍转身,朝外走去。
宁墨却在身后叫住他,低声道:“……就算陛下开口不说,我也知陛下此来是背着她的。她心若何,我自知晓,怕是知道陛下之计后。决不肯同意。”
“不须你虑。”贺喜背身而道,声音漠哑,再也不留一刻,猛地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已是灿阳满地,碧天在上,晴空如洗,深秋之风却仍不解人意,丝丝透着潮寒之气。
回到主厢时,外面已有人来送膳。满院都是粥香。
知她已然起身。
贺喜进去,才合了门板,就见她坐在床边,动也不动地冷眼盯着他瞧。
青丝一把落于侧。衣衫不整,裸足悬垂在水纹荷花红木榻边,面寒如冰,独一双眼里微微现了几点光。
黑黑蓝蓝,眸雾缭绕,在他脸上转了半天,才低了眼,伸手揽袍。
贺喜勾唇低笑。几大步走过去,弯身欲抱她入怀,却被她一把推开,耳边传来她冰冰凉的声音:“背着我,去见他了?”
他默认,挨着她坐下。拉过她小手放在掌心里。慢慢搓热,低声道:“并未有意要背着你。只是你睡熟了,不忍叫。”
英欢冷笑,偏头盯住他,“都已商定妥当了才回来告诉我,岂不是胁我无论如何都得应你之计?”
天色大亮,睁眼却发现身旁无人,就知他是去见宁墨了。
只是不知他此次又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贺喜只是笑,抬手拨过她垂在颊侧地发,一把将她按进怀中,狠狠亲了她一下,觉出她在使劲挣扎,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力箍住她,凑近她耳边道:“莫要胡闹。”
她气极,一口咬上他肩头。
“不杀他。”贺喜似是不知痛,闲闲地任她咬,靠上床柱一边,将她身子勾来揉去,嘴角笑意更浓,像是在逗小猫一样。
英欢脸色红窒,抬头对上他深邃双眸,半晌才道:“……非杀不可。”
若不杀他,狄风如何能于九泉之下安歇?!
贺喜捏过她的下巴,微微一抬,拇指扫过她气得发颤的红唇,眸子一眯,道:“让他回北戬,劝向晚称臣。”
“做梦!”她死盯着他,“邰非出兵伐戬不可!”
十三年来浮生徘徊,几国天下,北戬依他之计而出兵犯她之疆、困她之驾,此仇不报,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她孤身被围、以寡敌众数十日之苦,被胁割疆之恨,何人能懂?!若不出兵北上伐戬,她何能抚慰血战戍城的众多将士?!
贺喜垂头,轻轻含住她地嘴唇,缓缓摩挲着,吮吻着,褐眸未闭,其间火光亮亮,溅进她眼中。
她撑手在他身前,用力抵他,可却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他的攻势,终是一点点败下阵来,丢盔弃甲溃在他怀中,低声喘个不休。
他抱着她,摸着她的背,一字一句道:“几年来征战不停,兵乏民疲,若有机会不战而取其疆土,何乐而不为之?眼下时近秋末,冬雪一下,越往北则越寒险,北戬之境本就多山少原,大军若是一路北上伐戬,未必能得胜算,此一去莫论后势如何,定是持久屯战,千里粮草器甲调送暂且不提,只说邰朝中国库,能否连耗不匮?”
她垂了睫,僵在他怀中。
“再者,”贺喜又道,“中宛所占诸州同先前南岵数州尚且未安,若是重兵北上伐戬,难保身后不会有反军为逆,到时腹背受敌,又能谈何胜势、论何报仇?!”
他见她埋了头不言语,不由低笑一声,继续道:“若使向晚俯首称臣,北戬为二国之属,每年可向邺齐邰交纳岁贡数众,此一来,便可疾速缓解几年来因征战而空乏地国库,不须再伤敛民财。你以为如何?”
英欢蹙眉,思虑半晌,才又抬头看他,眼中不复先前火烈之色,声音低低道:“狄风……”
“若是狄风仍在。”他声音亦低了下去,抱紧了她,“亦不愿见千万将士们冒刃陷战、血流成河,而弃不战之机于不顾!”
她睫落而湿,埋头在他肩侧。
“应了?”他低声问她。
她慢慢点了下头,又道:“打算如何送他去北戬?”
此事非同小可,若漏一丝马迹于外,便是风起云变的大乱。
贺喜眸子一黯。唇压于她耳边,哑声说了几句话,才放开她,低眼打量她地脸色。
英欢闻言身子骤然僵了,盯着他,“这若有个意外……你胆子也太大了!”
“宁墨都应了,你胆识莫非还不如他?”贺喜缓笑,看她脸上又红又白,不禁抬手去摸</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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