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欢唇角扬起。眼睛笑得微弯,望着她道:“就赏你……教朕习骑射。”
沈无尘心底一沉,先前只闻今日行赐射之宴,竟不知英欢是真动了习骑射之念。
他眉头微皱欲劝,“陛下……”
谁知曾参商却比他快,叩首而拜,口中大声道:“谢陛下!”
沈无尘无奈一瞥,转而对英欢道:“陛下倘是有个万一。那……”
英欢眼也不眨,越过他朝外走去,“先帝既可,朕为何不行?”
此言一出,诸臣无人敢再劝。
有司见英欢出来,忙命人呈御弓上前,谁知英欢瞥一眼那鎏金御弓,却是不取,只是望着曾参商身侧所挎长弓,笑道:“就用你这弓。”
曾参商抿唇点头。起身站起,“陛下若想习骑射,当先习立射。”
英欢欲习骑射她早就知道,只是不知今日竟会托了这样一个借口而开始。当着文武诸臣之面,她心中略感怔惶,也不敢似往日那般莽撞行事。
英欢晗首,向她走过两步,伸手握过那长弓,仔细瞧了瞧,忽而笑道:“有司随便给你一张弓,你便能使得那般精巧。”
曾参商咧咧嘴。“其实都一样,陛下若是熟了也就明白了。”她扶着弓渊助英欢张开弓,动作小心翼翼,“陛下手在这里握紧了。”
虽是女子之身,可身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不敢怎么碰英欢。只得于一侧细细详讲。指扣弓弦,让英欢不必太费力。
英欢抿紧了唇。虽觉胳膊僵酸却不放手,试了几回之后额上已有汗粒冒出,曾参商见了忙道:“陛下要不要休息一下……”
英欢轻轻摇头,看了看她手指所扣之处,微笑道:“你且松手,让朕自己试试。”
曾参商踟躇了一下,看了看沈无尘,见他无甚表情,也不作反对之言,便依英欢之愿,慢慢将手指放开。
英欢照她的动作扣指上弦,虽未搭箭,可心中仍觉有些紧张,正用力将弓弦张开之时,突觉指尖一滑,耳边只听见闷闷一声铮裂之音,还未反应过来时弓弦便蓦地弹断。
断弦如刃,直朝她面前划来,微光簇闪,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却是来不及反应。
眼见那弦便要及面,却被人一掌握下,耳边响起曾参商焦急的声音:“陛下当心下面地断弦!”
英欢陡然回过神,可下一瞬手背便觉刺痛万分,那弦弹起划落,带出几粒血珠。
长弓落地,断弦颓然而绕。
已有侍从疾步上前,将曾参商一把拉到后面,急急道:“陛下!”
英欢眉尖紧蹙,翻掌看一眼手背上的划痕,不长却深,血已流至指间,狠狠定了定心神,才转过身,冷声道:“这弓是谁备的?”
招箭班的侍卫上前跪倒,未答却道:“曾参商意欲陷刺陛下,还望陛下将其问罪!”
诸臣闻言皆纷纷附议,一时群情激愤,目光全都朝曾参商望去。
曾参商小脸煞白,握紧了拳,“陛下,臣没有……”
沈无尘脸色渐渐转黑,上前一步,低眼去看曾参商,就见她攥紧地拳间隐隐有血渗出,想到先前是她一掌握住断弦上侧地,不由低声道:“陛下三思。”
随驾宫人持白布而来,急急忙忙地替英欢包扎手背上的裂口,颤声道:“陛下还是先回宫着太医来瞧瞧……”
英欢冷眼扫过诸人,对拉着曾参商的侍卫道:“先将她带回禁中着人看着,莫要伤她,待查清后再决。”而后转身对沈无尘道:“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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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二十一
圣意既明,随驾诸臣便不好再言,只得诺诺遵旨,行辇起驾一路自西苑回宫,着殿前司侍卫暂押曾参商至禁中,又命人将断弓送至军器监着有司勘察弦断之因。
宽宽的御街两侧桃树已发新枝,辇身轻摇,青绣之帘透风而动,其上蟠龙之案左右微晃,赤金之中隐隐带了血色。
英欢坐于辇中,双眸微阖,左手覆于右手之上,借着帘外时而透进来的光,将先前由宫人替她包扎的白布层层揭开来。
划伤处的血已凝结,裂口看着触目惊心,可此时却已不觉痛。
她轻轻握拳,手背绷起时伤口又裂,渗出些血珠。
这才感到真切的痛。
她彻底阖上眼,疲容满面,左手松开,由着那布落至座下,任右手伤裂不顾。
心性单纯似曾参商者,再傻也不会于众臣之前行此逆举;若真要害她,又怎会替她去挡那扑面而弹的断弦。
她嘴角轻歪,微叹一声。
天底下竟没有一处能令她安心之地,这么多年过去,不变的还是人心。
手滑下来,掐住座上黄褥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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