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世平目光一转,陪笑道:“小弟年纪轻些,有许多事是要师兄多多包涵一二。”
李证嘿地笑了一声,道:“这个自然,但……但再过两年,你的年纪就不轻了。”
钟世平连忙接口道:“日后我对师兄,必定加倍的恭敬,再也不敢有不恭之事了。”
阿柔隐身暗处,闻之不禁暗叹,这师兄弟两人,不但对人奸诈,就连对自己兄弟,竟也是这般勾心斗角,互不相让,看来天下人的善恶之分,当真是判如云壤的了。
只听李证嘻嘻一笑,道:“你我两人,情如兄弟,也谈不到什么恭敬不恭敬的,只要你日后还有儿分记得我的好处就是了。”
钟世平垂首道:“自然自然,师兄的大恩大德,小弟再也不会忘记。”
方才他还在你我相称,此刻却声声自称小弟,李证笑道,“其实师父那本秘发的藏处,你也该知道,只是你平日不甚留意罢了。”
突地一声冷笑,自上传下,一个森冷入骨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他说道:“我藏在哪里?”
李证浑身一震,如中雷轰电击。
钟世平惶然四顾,如临安危,终于一伏腰身,刷地横掠两丈,如飞逃去。
李证却扑地一声,跪下去。
只见一条黑影,随着一声冷笑,自古树对面山壁间划空掠下,钟世平方一起落,这人影便已掠到他面前,冷冷道:“你还想逃么?”
钟世平惨呼一声,连退七步,栽倒在地上。
阿柔闪日望去,只见一个高冠羽士,丰神冲夷,神态潇洒的颀长老人,跨过钟世平尸体,一步一步地走到李证面前。
李证伏在地上,连连叩首,道:“弟子该死,弟子该死!”
公孙止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知过了多久,冰冷的目光中突然有了一丝暖意,叹道:“你虽有十分行恶之心,却无一分行恶之能,你将那包迷药倒在我茶里,我暗中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我不知你两人究竟为何如此,是以故作不知,又乘你两人不见,将茶换了一壶,再当你两人之面喝下。”
李证垂下头去,再也不敢抬起,公孙止又道:“今晨我见你两人在我窗外看了半晌,却又不敢入室查看,就匆匆走了,我就一直跟在你们身后,方才你两人和那李莫愁的谈话,我也在山壁上听得清清楚楚。”
阿柔暗叹一声,忖道:“这公孙止之能,足以济其为恶,此人之可怕,当真是尤在虫蛇猛兽之上,怎能让他留在世上?”
一念至此,他心中不禁大生侠义之心,方自暗中寻思,该如何为世人除却此害,哪知目光动处,突地又见一条人影,冉冉自山后飘出,冷冷道:“公孙止,你这样做事,不是大不公平了么?”
扬手一注光影,笔直击向李证身上。
李证却已一声惨呼,在地上连滚数滚,滚到早已气绝了的钟世平身侧,这兄弟两人终于死在一处。
公孙止大惊之下,霍然转身,只见李莫愁枯瘦的身形,冉冉飘来,冷冷接道:“这两人恶行如一,怎能让他们一死一生,我生平最不惯见不平之事,索性连他也代你一并除去了的好。”
公孙止目光一转,面色连变数次,突地微笑一声,道:“好极,好极,我也正有此意,这等叛徒留在世上也是无用!”
李莫愁冷哼一声,目光瞬也不瞬,凝注在他身上。
只见他面上笑容越发开朗,柔声道:“莫愁,多年不见,想不到你和以前还是一样……”
俯首长叹一声:“这些年来……唉!我却老得多了。”
李莫愁又自冷哼一声,目光依旧瞬也不瞬地望在他身上。
公孙止缓缓伸出手掌,一捻颈下长须,仰天一叹,又道:“岁月催人,年华不再,我每一忆及你我昔年相处的光景,就会觉得愁怀不能自遣……莫愁……”
李莫愁突地厉叱一声:“不要说了……”
目光凝注,竟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尖厉,满含悲愤之情。
她狂笑数声,接道:“以前我事事逃不出你的计算之中,现在却轮到你了。”
公孙止故意长叹一声,垂首无语,目光闪动间,心里却又在打算脱身之计。
李莫愁冷笑一声,道,“你心里不必再打脱身之计,这些年来我一直苦练轻功,你如不信,尽管试试好了。”
公孙止心头一惊,但心念转动间,又自忖道:“她一直苦练轻功,别的功夫一定搁下很多,我如全力与她一拼,也未必不能胜她。”
李莫愁冷笑道:“你也不必想与我一较身手,若是论武功,你是万万不及我的,且不论别的,就只那七经秘笈上卷所载手法,就绝非你能抵挡,不然——哼哼,你若不信,也尽可试上一试。”
公孙止抬头一愕,终于长叹道:“数年来我一直想再见你一面,此刻怎会有脱身之意,更不会想和你一较身手,莫愁,你想得未免太多了吧!”
李莫愁大笑道:“我想得大多了么!……嘿嘿,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自己自然知道!”
公孙止道:“我心里在想武林中风波如此险恶,你我年纪又都这么大了,不如早些寻个风景幽美之处一起度过余年!”
他不但言语温柔,而且语声更极是动听,李莫愁缓缓垂下眼帘,似乎已有几分被他打动。
公孙止目光一阵闪动,嘴角不禁又泛起一丝笑意,柔声又道:“莫愁,你且想想,你我一生中叱咤江湖,到头来又能留下些什么……唉……”
哪知李莫愁突然又仰天狂笑了起来,笑声一顿:“老实告诉你,我早已没有再活下去的念头了。”
说到后来,她语声中突然又有凄凉幽怨之情,一阵浓云,拖过月色,夜色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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