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母鸡,领着一群松茸可爱的小鸡在他们面前自在地走了过去。
里面两大一小两处校舍,都是搭的木房子,虽然不好看,却很结实。一间一间过去,大概十来间是教室,其他的都是木头做的小床,给学生们过夜睡的。
有的班级正在上课,他们也不好打扰,在门外往里偶窥一眼,果然里面学生不少,二十来个平方的教室,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不少学生两人挤一张小椅,都抬着头听先生授课,神态十分认真。
戴芸的哥哥,那位老实低调的戴民,到了这里,眼中便多了一分说不出的骄傲,小声介绍着说:「这班里有十六个是家里穷,父母送过来的,其他的都是没爹娘的孩子,我们都收了。现在先读启蒙本。」
宣怀风问:「数学呢?」
戴民说:「宣副官也是赞成西方教学的?我也是呢。要是条件好一些,不但数学,连化学和物理,我也想教教他们。谁说得定呢?也许将来这里,能出一个叫外国人也吃惊的科学家。我可不是说大话,这些孩子根基差,但很好学,读书专注,肯吃苦。研究科学的人,不正需要好学、专注、吃苦吗?」
他一本正经地说,眼眸闪闪发亮,神态之认真,令人动容。
周围这些年轻而有志于国家者,便不禁有些热血澎湃起来。
宣怀风当年便是最热血而天真的学生,现在未必天真,但血必然还是热的,当即一阵温暖。
欧阳倩几乎要拍起手来,两掌在空中一动,忽然想起里面还在上课,生生停下了动作,只叹道:「比起你们来,我可真惭愧。」
众人走了一圈,都觉得大开眼界。
这小学虽然算不上漂亮,却有一股活泼泼的气氛,比城里教育部管辖的那些死板的学校好多了。
大家一边走,一边聊各自想法,宣怀风也轻松自在多了,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因为说亚里士多德的故事而被学校冠以风化罪名,予以开除的事,便当一件趣事说了出来,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笑声中却也有一丝苦涩无奈。
好像只逛了一圈,时间却走得很快,偶尔一看表,已经是五点多钟。
承平首先就叫起来,「哎呀,我要告辞了。我今天晚上和人有约,不能迟到。戴校长,下次等我有了大假再过来,一定在这里住几天,也给学生们当几天临时先生。我的国文,教教启蒙还是可以的。」
戴芸喜道:「那太好了,我们正缺先生呢。」
宣怀风想起谢才复,说:「戴校长这里,需不需要英文先生?我有一位好友,从前也是我的同僚,教英文的,为人倒是很勤恳老实。」
戴芸更高兴,笑道:「求之不得!正缺英文先生,请宣副官务必请贵友过来。只是一件,我这里的教员薪水不高,恐怕贵友委屈。」
这算什么问题,宣怀风倒不介绍从自己薪水里拿出谢才复那份来,说:「至于这一点,戴校长就不必担心了,我介绍他过来,自然会把事情办好。」
几人都颇觉相得,很有深谈下去的意思,无奈承平真的有一个重要约会,不得不走,便一起向戴芸、戴民告辞。
坐上汽车往回赶,到西城门的地方,已经过了六点。
一道红霞,占了半边天,艳丽无比。
宣怀风在西城门和欧阳倩承平分开,坐车径直回了白公馆,门房见是他回来,忙不迭地跑下台阶,帮他开车门,哈着腰小声说:「总长就比你早回来一刻钟,一进门就到处找您呢。」
宣怀风往公馆里面走,经过前厅廊下,眼睛一扫,见到厅里坐着几个四五十岁的访客,似乎在厅里等了很久了,手边都摆着茶碗,神色焦灼,正频频探头往外看。
一见宣怀风的身影,都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堆出一脸笑,彷佛得了救星一样地看着他。
宣怀风本不要进前厅的,被他们这样集体迎接似的一站,倒不好不管不顾地走开,只好跨进门来,笑道:「我刚从外头回来,诸位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
仔细一看,这一群人里,有三个很眼熟,是从前跟着白雪岚去饭局时见过面的,都是一些有船务生意的老板。剩下一位穿着老式绸褂,脑后拖着一条稀稀疏疏的辫子,手上戴着一个青翠沁人的翡翠扳指,一脸富态,宣怀风却从没见过。
那里头一个姓王的老板恭恭敬敬地说:「宣副官,求您帮个忙,我们下午两点就过来了,还是孙副官帮忙约的时间。您看,现在都六点多了,还没能见到总长的金面。」
宣怀风说:「这可真对不起各位,让各位久等了。不过总长公务太多,我听门房说,他也是忙了一天,刚刚进门。」
对方忙应道:「那是,那是。我们绝不敢有抱怨的意思。」
宣怀风说:「请再坐片刻,我进去瞧瞧。」
他叫听差再给客人换上热茶,自己出了前厅,朝后面走。白雪岚不在书房,宣怀风猜想他是在睡房里,便径直往睡房里去。
推开门,一跨进去,就被一双臂膀从身后抱住了。
耳垂上热热,然后猛地一疼,居然被狠狠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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