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先是一片喝彩,晏殊倒是微微一怔,按说这样的场合一般都是小字辈先来,这回也不知赵祯为何把次序倒过来,他也无暇多想,只得沉吟一下朗吟道:
一轮霜影转庭梧,
此夕羁人独向隅。
未必素娥无长恨,
玉蟾清冷桂花孤。
众人听完又是一片喝彩声,贾昌朝此时站起身,抚须而立,轻声将晏殊的诗重诵了一遍,然后意态闲雅地说道:“晏相这诗确是难得的佳作,唯独可惜的是有些不应景儿!陛下,臣有愚得,不敢藏拙!”
“好!贾卿快请诵来!”
许清听了贾昌朝的心中顿时大气,要说自家老丈人这诗确实有那么一丁丁、一点点不应景,可他毕竟是当朝首相,而且这诗的质量也没得说,确实是上佳之作,你这么当众说出来,不等于是打我老丈人的脸吗?打我老丈人的脸就是打我的脸!
不管许清怎么气,贾昌朝已经步入场中朗吟道:
皓月飞河汉,
广寒夜未央。
一曲青天舞,
三星照人间。
众人喝彩声中,许清却在心里嘀咕着,这又是‘汉’又是‘间’的,你贾昌朝就是个汉奸!还三星照人间呢,马屁精一个!举起自已的杯中酒,仰天一杯而尽。
许清孤家寡人独据一桌,实在太显眼,赵祯早已注意到他,连他在贾昌朝诵诗时不时撇嘴都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大感好笑,说来刚才贾昌朝确实有些过分,也难怪许清这个做女婿的鸣不平了。
场中喝彩声刚落,赵祯便笑道:“下面就请我们‘王母欲留金龟婿,只慕琼浆酿酒甜’的许才子来一首,众位爱卿觉得如何?”
赵祯这么一打趣,场中笑声不绝于耳,不少人下意识地望向晏楠和清平两人,想看看这两位是不是真比仙女还美,使得许清连王母娘娘的女婿都不愿做,而乐着娶她们。
晏大小姐倒是波澜不惊,清平却羞得直往赵老八背后躲。
嗯,既然赵祯有意让咱替老丈人找回场子,许大官人也不惜疏狂一回,左手持杯,右手抄起酒壶,且饮徐行,步入场中,时而举头望月,时而低头轻叹,时而长虹鲸饮,夜风吹来衣袂飘然,月光照在他俊朗的脸上,更显绰而不群,
众人也不催促,如同看大戏般由着他表演,别人不急,清平和和归楠却急了,生怕他做不出佳作,徒惹人笑。
此时许大官人如同物我两忘,持杯于手,复抬头望月,口中朗声吟道: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惟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蝉娟。
众人听到前两句时还不觉怎么样,等听到我欲乘风归去时,场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每个人的思绪仿佛都被那朗吟声带到了九天之外,带到了琼楼玉宇之间,清影弄舞,不知天上人间。
等许清声落,施施然步回自己的案几坐下,场中依然寂寂无声。
很好,这效果让许大官人很满意,以前他剽窃过几首词,但向来不动苏大才子碗里的东西,可这回他打算狠狠的动,哪天找机会去一回黄州赤壁,把那另一首代表作也抢先注册再说。
许清想通了,苏大才子是守旧派的代表人物,他才名越高对这个国家反而越没好处,自己是革新派,天生站不到一快去,窃!把他的大作能窃的都窃了,孔老头说的好,偷书能算偷吗,换个说法就是这窃词能算窃吗?
许大官人还在独吟幽思着,晏大小姐和清平郡主现在早已恨不得马上跑回他身边,腻在他怀里,尽情的夸自己相公一翻,但这众众目睽睽之下,又做不出来。
在场的人,总算是欧阳修这个文坛领袖人物先回过神来,长吁一口声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此词一出,今夜无复言词矣!”
赵祯从沉醉中被惊醒,也不禁轻击案几,大声叫好,对许清遥遥举杯道:“今夜得闻如此佳作,无憾矣,子澄,来,与朕共饮此杯!”
“谢陛下,陛下谬赞矣!臣这词与贾参政的诗比起来,尚有不少差距,今后还得多多向贾参政学习才行!”你们能矣,我就不能矣?
娘的,敢不给我老丈人面子,看爷会不会给你面子!听了许清的话,即使是脸皮厚如贾昌朝,也不禁悄悄别过脸去,晏殊对许清的做法似乎很不认同,仿佛呛了酒般轻咳了两声。
人不轻狂枉少年,怕啥,偶尔轻狂点对自己反而有好处,至少许清是这么认为的。
赵祯也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和他共饮了一杯,然后才让教坊司的人演乐献舞,一个嗓音极为清润的歌妓按着词牌,把这首《水调歌头》和乐演唱,更让场中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苏大才子的词在一千后都有无比的杀伤力,何况是在这个以词为荣的大宋朝,果然如欧阳修所言,许清这块大板砖一出来,整夜再没有人愿意出来献丑了!
在接受无数千金闺秀的秋波洗礼后,终于等到夜半散场,回家的马车上,晏楠和清平双双腻在许清怀里,两双明眸水汪汪的,特别是清平,只知如梦如幻的一声声唤着相公,别无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