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一怔,看着她眼中流露出郑重的神色,一时不知怎么拒绝,水儿不等他答复,盈盈起身转到他背后,先把他的重新头发打散,再抽出丝巾柔柔擦拭发上的水渍,最后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小木梳,仔细地帮他梳起发髻来,动作温柔得如三月的东风拂过。
一个发髻水儿梳了很久,但总有梳完的时候,最后许清听她在身后轻轻叹道:“京里的那位红菱姑娘,真幸福!”
许清干咳了两声,呵呵笑道:“水儿这手可真巧,这发髻梳得比我家小颜好多了。”
“巧吗?再巧水儿也只能为侯爷梳这一回发了。”
“水儿,水儿,瞧你说的,哪来这么多伤感,俗话说得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眼睛一闭,再一张就是一天,这眼睛一闭,不张……呃,我要说什么来着?”
“噗!”
水儿失声而笑,咬着红唇转回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俏生生的给他翻了个白眼,说道:“侯爷又来了,这感觉跟当初你对梁玉姑娘,怎么有点象呢?”
这下许清真被噎着了,当初他本是想借水儿来避免和梁玉单独相处,这种插浑打岔的手法还真差不多,这下被水儿抓住痛脚了。他再次干咳两声,张口说道:“水儿,我……哪个,我新作了一首诗,水儿要不要听听?”
“侯爷大作,奴家自然要洗耳恭听了!”
“侯爷大作?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水儿啊,你也别叫什么侯爷了,还在象原来那样的好,我家小颜那丫头说了,一叫我侯爷就会想起猴子!”
“噗!”
这回水儿直接双手抱头趴在桌子上,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好一会才止住笑,理了理头上的发钗,嗔了他一眼说道:“好了,许大人,您就别作怪了,还是快把您的新作念来听听。”
许清端茶就唇,轻汲一口说道:“好吧,水儿你听着,为虑多情毁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计,不负如来不负卿。”
水儿听了默默地看了他,眼中浮起淡淡的水雾,门外一缕风来,轻轻掀动桌上的书页,除此之外,房中变得落针可闻。
许清正担心弄巧成拙,过了一会儿,水儿却突然轻笑道:“许大人,记得当初你说白蛇传时,把法海和尚说成那样,从中可以看出许大人是不信佛的,如今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痴僧了?”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许大人放下屠刀了吗?如今扬州城里的稚童,无不在传唱一首歌谣呢!”
“什么歌谣?”
“夏宁侯,夏宁侯,一战定渭州,二战定高邮!夏军惊破胆,王伦被砍头!”
“这是哪个家伙吃饱了撑着,瞎编出来的?”
许大官人怒了,涨红的脸上布满了青筋,那模样就算成了佛,估计是怒目金刚之流!
水儿掩嘴直笑,许清点泄气地说道:“水儿,记住哦,本官是文官,本官是地地道道的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对了,水儿你回去就这么传唱,夏宁侯,夏宁侯,听了打雷吓一夜,见只老鼠跑十里,踩了蚂蚁直念佛,平生向来不杀鸡!”
被许清一翻胡扯,水儿方才的那丝幽怨不复存在,直到苏言道派车来接去晚宴,水儿在车上还笑得抱着肚子抹眼泪,最后有些小无赖的趴到许清肩上,就再也不起来,许清无奈,只好任她靠着。直到望江楼前,她才起来整理身上的衣饰。
许清下车后发现,扬州够分量的官儿估计全到了,就连于子曾也在楼下迎接他这位‘钦差大臣’,水儿似乎早知道是这场面,没有同下车。
苏言道热情洋溢的把他迎进楼中,许清留意了一下,没看到李清阳这位‘楼主’,或许是不在扬州,或许是不够分量出现。
苏言道朗声笑道:“本官听说,这望江楼的楹联还是巡察使亲题的,春风阆苑三千客,明月扬州第一楼。真乃千古绝唱也!本官特意在这望江楼中置宴,就是希望巡察使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巡察使,请!”
许清含笑拱手作揖,随着众人上到二楼,同桌之中,还有扬州知府刘少堂,提刑司领司事林忆德,新任的转运使杨浦隆等十来名官员。对这位接替伍志高的转运使,许清不免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