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十分热闹,独紫菀在一旁有些神思不属。心中又是期盼又是担心,期盼的是林淮一家回来,届时认了亲,自己也算有了亲人,不再是无依无靠一个人了。担心的却是不知道到时林淮夫妻会不喜欢自己,虽这两年都有联系,与林淮夫人也通过几次信,但毕竟没有面对面相处过,还有那两位义兄,据说已经成亲生子了,也不知他们对自己有没有什么不满,因此心底还是有些不踏实。
紫菀一时喜一时忧,神色间不免带出了几分。此时众人都在说话,并无人留意,唯有林母看在眼里。
至晚间,林母梳洗完,便叫了紫菀到跟前,问道:“今儿我看你虽然欢喜,眉间却有些忧色,可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么?你说出来,让我给你解一解。”
紫菀闻言,低着头沉吟半晌,方把自己心中所虑之事说了。
林母听完,便揉了揉紫菀的脑袋,笑道:“我就猜着你是因为这个,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心思太细了些。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淮哥儿夫妻的性子我最清楚,都是真性情的人,若是不喜欢你,这两年也不会对你这般上心,你看每回送来的东西,哪样不是用心到了十分?因此你这般想倒多心待他们了。
你那两个哥哥也是性情豁达之人,极好相处的。至于你那两个嫂子,我虽然没怎么见过,但听你太太说过,也是知书达理的,不是那等调三窝四的人。
你素来是个妥帖的,难道还怕跟她们处不来么?再说她们多半时间是随夫在任上,也未必都到得了一处,因此你不必担心,只要好好孝顺淮哥儿夫妻便是。”
听了林母一席话,紫菀心中这才安定下来。
之后两日便是中秋佳节,阖府又是热闹了好几日,仍是同往年一般,家下人等每人多发了一个月月钱、一套新衣,并些月饼瓜果等节庆之物,余者不过是团团赏月等事,倒也无甚可记之处。
这日,黛玉正与紫菀在一处赶围棋顽,忽见雪雁面色惊慌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姑娘,不好了,陈姑娘家出事了!”
黛玉闻言一怔,疑惑道:“哪个陈姑娘?”
雪雁跺了跺脚,急道:“还有哪个陈姑娘,就是与姑娘交情极好的陈玥陈姑娘!”
黛玉紫菀俱都大惊失色,忙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快些说来!”
雪雁端起茶碗灌了一大口茶水,方道:“方才我去太太屋里给姑娘拿燕窝,正巧听到王妈妈同太太说起此事。听说陈大人早在六月初便被锁拿了,有好些罪名,什么‘逾制‘、‘重利盘剥’、’草菅人命’,我也没听明白。
只知道陈大人在六月底便被判了罪,流放西海沿子,家产尽皆抄没,幸而家眷未入罪,只是所有财物都没了,陈夫人带着陈姑娘兄妹等人离了京城,如今也不知流落到了哪里!”
黛玉和陈玥自从几年前在甄家寿宴上结识后便极投缘,时常往来,便是黛玉到了扬州,两人情分仍是极好,时常会互送些东西。
直到今年年初,陈巡抚升任了京营节度使,阖家皆入京去了,两地往来通信极为不便,这才联络渐少,但情分并没有因此淡下来,上回端阳时陈玥还让人顺路捎了信来,说年底回乡时来看看黛玉,哪知如今竟出了这般祸事!
陈玥等人虽然没有入罪,但家产已抄,如今只怕身无分文,又是犯官家眷,其遭遇可想而知。
偏自己远在江南,竟没有帮上她分毫。黛玉想到此处,越发伤心,那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紫菀因黛玉之故,与陈玥也极熟,那是个待人极热情的姑娘,性情豁达,对紫菀也极好,此时听闻此信,也不禁滴下泪来。
雪雁见两人都坐着垂泪,又不知从何劝起,只急得不行。过了半晌,见紫菀稍稍止住了泪,忙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襟,苦着脸道:“好姐姐,你可别哭了,快帮我劝劝姑娘罢,太太方才便说不让我告诉姑娘的,偏我没忍住,这会子姑娘要是哭坏了身子,太太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紫菀与陈玥的感情到底不如黛玉深,闻言也极担心黛玉身体,忙拭干了泪,打叠起精神安慰黛玉。
只是不管紫菀和雪雁说什么,黛玉仍是恍若未闻,只默默流泪。
紫菀见状,便对黛玉道:“姑娘,如今哭也没用,咱们不如想想办法帮帮陈姑娘。”
黛玉闻言方止住了泪,抬起头来,哑声道:“怎么帮?”
紫菀想了想,道:“既然陈夫人带着陈姑娘兄妹几个离了京城,如今身上又没什么盘缠,总不会去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怕多半是回了原籍,或是娘家。
我记得陈大人的原籍便是扬州,陈夫人的娘家却不清楚,还得去问问太太。不论如何,咱们遣人去这两处地方暗中打听,总能有些线索。”
黛玉闻言,也觉这是个法子,心情方平复些。紫菀忙叫人打了热水进来,两人重新梳洗了,便往贾敏正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