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见她额上还有些细汗,想来是方才累得很了,便摘了衣襟上的一个荷包递给她,笑道:“大冷天的,难为你了,拿去顽罢。你去大厨房说一声,叫做些容易克化的吃食来,姑娘一会子要用,要清淡些,别弄得太腻了。”
那小丫头忙道:“这不过是我的分内事罢了,倒多谢姐姐了。”
见这荷包只比铜钱略大些,粉紫色缎子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猫戏图,极为小巧精致,不禁十分喜欢,忙道过谢,方小心翼翼收好。
紫菀见她言语简便,行事也颇为伶俐,不禁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当差多久了?”
那小丫头忙笑道:“我叫雪雁,已经当差两年了,前几个月才提上来服侍姑娘的。”
紫菀闻言一怔,没想到她就是日后黛玉身边的贴身丫头雪雁。
紫菀方才并未留心,这会子细看了一会儿,见她生的俏丽,年岁虽小,却极为伶俐,怪不得后来会成为黛玉的大丫鬟。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王嬷嬷急匆匆赶了回来,见了紫菀忙笑道:“幸而紫菀姑娘在,我还担心姑娘身边没人呢。”
紫菀见王嬷嬷回来了,也不再多说,让雪雁去了,便进了里间。
王嬷嬷也跟着进来了,不多时,其他的小丫头婆子们得了信也都回来了,想来方才必是见王嬷嬷走了,黛玉又睡着了,便也都自己寻方便去了。只青杏红缨两个还未见人影。
王嬷嬷对那些擅离职守的丫头婆子都不理论,只一味问黛玉想吃些什么,冷不冷等语。
紫菀见状不禁摇了摇头,这王嬷嬷性子也太绵软了些,毫不顶事。
须知她是贾敏放在黛玉身边的,代表的是贾敏的脸面,然而丫头婆子们这般行为她却不知道管一管。
如今黛玉还小,跟前离不了人,否则一时照看不到,出了事怎么办?偏这些都是贾敏院里的人,紫菀即便生气,也不好出面管教,只寻思着找机会跟寒梅提一提,让贾敏去处置罢。
过了一会子,雪雁果然提了个小掐丝盒子来,紫菀揭开一看,见是一碗碧粳米粥,一碟素三丝,一碟五香肉脯,一碟香酥银鱼,一碟枣泥山药糕,一碟豆腐皮的包子并一碗肉沫蛋羹。
紫菀用小碗盛了碗粥给黛玉,黛玉吃了小半碗粥,又吃了一个豆腐皮包子,一块枣泥山药糕,蛋羹只略尝了尝味道便罢了。
饶是如此,紫菀已经十分欢喜了,调养了这么久,黛玉如今的脾胃已经好了许多,食量也比原先大多了。
黛玉吃完饭,便与紫菀一道顽七巧图,正顽的兴起,忽听外面一阵叫骂声,不禁吓了一跳,紫菀也是一惊,柔声安抚了下黛玉。
只听得外头声音越来越大,皆是些极难听的话,似乎是画眉的声音,不禁蹙了蹙眉,见王嬷嬷丝毫没有出去看看的意思,便说道:“嬷嬷你照看姑娘,我去外头看看。”又嘱咐黛玉不管怎样都别出来,说罢掀了帘子出来。
见画眉正插着腰,指着一个小丫头骂,那被骂的小丫头也不是别人,正是雪雁。
紫菀听了两句,却是说雪雁偷捡了芍药的荷包不还,被画眉抓住了才挨骂的。
众人不知是真是假,再者这画眉在府里也有些关系,一时都不敢劝。
紫菀知道画眉的为人,若有证据早拿出来了,不会这般叫嚣,便知这事根本不可信,见雪雁哭的跟泪人似的,不住的淌眼抹泪,忙走了过去,拉开了雪雁。
雪雁见了紫菀,哭道:“姐姐,我没有偷东西,方才我只是去大厨房的时候路过了那里,根本没看到什么荷包。”紫菀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忽见芍药闻声也赶了过来。
画眉见芍药来了,越发得劲了,污言秽语不断,还时不时的瞥眼瞧向紫菀,话里话外的指桑骂槐。
紫菀见她这般蹬鼻子上脸,不禁也动了气,她本就同画眉不和,此时也不怕撕破了脸,冷笑道:“姐姐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不想却连规矩都忘了,她是伏侍姑娘的人,便是犯了什么错,姐姐只管把证据拿出来,也自有姑娘房里的姐姐们教导,实在不行还有姑娘和太太,何时轮得到姐姐来指手画脚了?
再者,凭你什么事,也不该在这里吵闹,如今姑娘正在里面歇息,你不说好生伺候,倒在外头大呼小叫,若是吓着了姑娘,你可担待得起么?”
紫菀素来和气,言语温柔,从未像今日这般发这么大的火,众人不禁吓了一跳。
那画眉闻言不禁窒了一窒。这事原本就是她无理,她哪里能拿出什么证据,一时哑口无言,张了张嘴,紫涨了脸,半天说不出什么。
芍药见画眉被说的不敢抬头,心内也恼怒起来。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画眉虽有不是,也是为她办事,紫菀这般行事未免也太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了,不禁冷哼了一声,说道:“妹妹如今升了一等,越发伶牙俐齿了,教训起人来是一套一套的,可真是威风。”
紫菀闻声看去,见芍药穿了件葱黄色缠枝牡丹缎袄,系着大红遍地洒金裙,面若银盆,眸若秋水,她已十七岁了,体态婀娜,原就生的标致,今日这一打扮越发显得娇艳妩媚。
紫菀想起今日雪雁说的话,也不欲与她多说,只冷笑了两声,道:“我再怎样也比不了姐姐,也不知究竟是多重要的荷包,竟让姐姐审起姑娘跟前的人了,倒比主子还威风些!”
芍药心内原就有病,闻言不禁臊红了脸,见院中众人神色各异,不禁也恼羞成怒起来,冷笑道:“我哪里敢比妹妹呢,妹妹如今得了老太太的眼,可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众人想劝又不敢劝,正急得不行,可巧绿萼提了个掐丝盒子回来,见了这情景,不禁一怔,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的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