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与寒梅最后出来,关上了房门,让丫头婆子们都到院门口看着,只与春雨紫菀四人在院内守着,不许任何人过来。
房内,周大夫见其他人都退下去了,方放下手中的茶盏。见林母与林如海夫妻都神色焦急的看着自己,方叹了口气道:“如老夫所料不差,府上这位姨奶奶,并不是所谓的害喜,而是中了一种奇毒。”
闻得此言,饶是先前已有猜测,林如海三人仍是呼吸一滞。
贾敏更是心中一沉,自打孙姨娘有孕,这院中伏侍的人都是自己精挑细选的,俱是林家身家清白的家生子,一应吃食更是有林母派来的几个老嬷嬷精心照料,谁知还是没防住。
心中正自懊恼,却瞥见林如海与林母脸上的神色,不禁一怔,随即会意过来,只觉心中一片苦涩。
林如海沉默半晌,方沉声道:“还请先生明示。”
周大夫先前亦听说了林家的情况,他方才诊了脉,自然知道孙姨娘腹中确实是个男胎,林家子嗣单薄,如今这胎怕是林家唯一的希望,偏偏又中了毒,以后还不知……。
周大夫心下也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道:“这毒实在太过骇人,只是前朝灭亡后便极少听说了,说起来,老夫也是许久未见了。
这毒乃是以西域的一种奇花炮制而得,那花只在夜间盛放,形如酒杯,色泽碧青如玉,且香味馥郁,似花香又似酒香,因而得名‘夜光杯’。
这花乃是乃是西域名种,本朝并不曾见,只前朝时西域进贡了两株入宫,因其妍丽多姿,且服食后身上便也会出现淡香,极受后宫女子喜爱,争相培育。
谁知后来才发现,这花虽美,花汁却含有剧毒,少量服食倒还无妨,过量便会出现恶心、呕吐、头晕目眩等症状,一旦大量服食,便会致人昏睡,极难再醒来。
因其极像女子怀孕后害喜的症状,便有人以这花炮制出了一种奇毒,叫‘醉红颜’,专门用来给怀孕女子服食。孕妇一旦服食过量,轻则死胎,重则丧命。”
林如海闻言,不禁面若死灰,林母更是险些一头栽倒,贾敏吓了一跳,忙扶住了林母,见她只是面色惨白,其他倒无大碍,才稍放下心来。
不同于林如海mǔ_zǐ的心灰意冷,贾敏心思极细,闻言便发现了什么,忙道:“莫非先生曾见过这种毒不成?”
周大夫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叹道:“夫人说的不错,这毒我原先在一个地方见到过一次,不是别处,却是在皇宫大内。
当初,先皇后娘娘便是因为中了此毒,才致难产,老夫当时正好是太医院掌院,虽然竭力保住了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却因中毒已深,无力回天,血崩而逝。老夫也是因此事被圣上问罪,被抄家流放。”
林如海三人不想今日却听到如此宫闱秘闻,心中俱是震惊不已,忙道:“按老先生所言,这药乃是宫闱秘药,又怎的会出现在我们府上?”
说到这个,周大夫也想不通其中道理,疑惑道:“这药乃是前朝秘药,只在前朝后宫流传,本朝已极少见,原先老夫也只是在家中祖辈的手札上见过相关记载,直到三十多年前,才在先皇后身上见过。
当时圣上震怒不已,已命人将搜到的‘醉红颜’全部销毁,至于如何会在府上出现,这其中缘由老夫也想不通。”
贾敏闻言也是满腹疑窦,问道:“孙姨娘的一应饮食都有精通药理的嬷嬷查验,无碍后才会呈给孙姨娘食用,怎的还会中毒?”
周大夫闻言叹道:“这花盛开时香气袭人,偏偏炮制后却无色无味,银针也验不出来,便是中了毒也极难查出来,唯有患者印堂与舌边会出现极细微的紫黑色,或是放几滴血,静置一刻钟后,那血中也会散发花香。”
说罢打开方才装了孙姨娘指尖血的小瓷瓶,不多时,房中便弥漫着一股馥郁的奇香,似花香又似酒香,沁人心脾。
林母此时却不愿再想这毒是怎么来的,只是问道:“先生,不知这一旦中毒,可有解救之法?”林如海与贾敏也忙看向周大夫。
周大夫闻言道:“这中毒浅些倒还好,一旦过深便极难解救,幸而府上这位姨奶奶素日底子尚好,又是昨儿才开始昏睡,倒还有些希望。只是所需药材多十分贵重,炮制又极为琐碎。”
林如海等人本已不抱希望,听闻还有救,不啻喜从天降,忙道:“只要人有救,药材倒是小事,不管需要什么,先生尽管开口便是,便是府里没有的,我们也会设法谋了来。”
周大夫闻言点了点头道:“既如此,老夫便勉力一试罢。”说罢便提笔写了药方。
林如海一看,果然十分琐碎,又不放心别人,便忙打发心腹去取了。
自此,周大夫便在府中住了下来,专心为孙姨娘诊治。
过了七日,孙姨娘的毒总算解了,人也清醒了过来,众人方松了口气,周大夫便道:“如今毒素已解,已无大碍。只是……”
林如海见状,便知还有问题,不禁心下一沉,忙道:“还有什么问题?先生请直言无妨。”
周大夫摇了摇头,道:“其他的倒没什么,孕妇身子只是有些虚弱罢了,只是中毒太久,怕对胎儿有损,便是平安生下来了,以后身子恐怕也不如常人那般强健。”
这话不啻晴天霹雳,林母闻言当即便往后栽倒,贾敏也是面色苍白,林如海闻言,面色黯然,良久方道:“能捡回性命已是侥天之幸,这是天意,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先生尽力便是了。”
周大夫忙道:“虽然前几年身子会弱些,但只要熬过三岁之期,再好生调养,虽不能如常人一般,但于日后娶妻生子并无妨碍。”
林如海等人闻言方心下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