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卿如何不知道,不过他之前早就有所留意,这会儿听了宁邵哲说也不回避,只是笑着谢恩,并没有催促。
等正月结束,天气就真的暖和了起来,京城大街小巷的柳树就都发了嫩芽。医学院这边特招的这两个道士很是给力,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石膏就已经大批量的生产了。
林秋禾立刻就把这些东西用在了教学之中,特特指出这个东西是用来固定骨头,防止错位的。据说这段时间学生们对这两个道士也颇有些不满,偶尔半夜还会听到特意留给他们的实验室中的爆炸声,吵得不少人都睡不好。
这会儿知道了这东西的用处,不少人就双眼亮了起来,甚至亲自试验了下,在脚踝等不容易固定的地方裹了一层石膏,然后自我感觉之后表示却是比之前用木板等固定效果好的多。
见这基本矛盾解除,林秋禾松了一口气,转头就是苏溪和林森两个太监的告状。
苏溪主要是心疼东西,这两人来的才半个月,实验室里面的各项琉璃制的实验用品就换了四五套了,平均三天一套。然后房子也炸了两回,更别提里面的桌椅板凳等物了。
林森站在一旁话不多,偶尔一句却都是神补刀。
例如苏溪说琉璃制的试验工具换了四五套,他就道:现在已经不够用了,只好把林秋禾份例中的先补给他们。甚至还动用了学院其他教授的实验用品。
苏溪说屋子都炸了的时候,他就道:他们身边的小厮都已经换了三次。第一个被炸伤脸,赔了二十两银子,换到了其他地方干活。第二个炸伤了腿,赔了五十两。第三个如今虽然还没出事,却也是天天胆战心惊,不愿意留在他们身边。
林秋禾听得头都大了,想了想道:“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辛苦了。我会找他们说说的。”结果,林秋禾一见到虚冲和虚贯两师兄弟就被拉去看他们最新的实验结果。
等到林秋禾满怀惊喜从他们的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早就忘记了要他们试验小心的初衷。
不过,能够有那么高效率,林秋禾觉得这些投入还是值得的。毕竟,石膏也很快就能够推出使用。这样的东西,完全可以推广到全国各地,用以增加医学院的收入。
她边走边想着虚冲和虚贯的最新成功大致会有什么用,一不留神差点就撞上了迎面过来的林森。
“五木爷爷。”青黛连忙扶着林秋禾,笑着给林森行礼。林森点头,拱手对着林秋禾行礼,“林大人,可跟那两人说好了?”
“我已经提醒他们以后要事事小心了,每个月如果毁掉了超过两套的实验用品,就直接从他们的月俸中扣除费用。”她点了下头,看着林森眼中偶尔闪过的阴郁,耐着性子道:“他们两人虽然性子有些怪异,然而毕竟所出的石膏对医学院有益,更何况其他研究也都在进行之中。前期的投入还是很需要的,林大人和苏大人多多包含,照顾一二吧。”
“林大人如此交代,奴才们又如何会跟他们两位道长为难。” 林森说着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林秋禾道:“奴才这次来,是另外有事要与林大人说。”
林秋禾闻言一愣,然后才道:“那林大人这边请。”
她把林森带到了她在医学院的院子中,青黛上了茶出去,林森这才开口。
“奴才在皇宫中过了大半辈子了,之前想着来此处是为了给皇上尽心尽力的……”他捧着茶杯,似乎是说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一般,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道:“如今看来,这医学院之中并没有太大的事情,有苏大人一人尽可以处理得妥妥当当了。奴才就想着,与其在这里白吃俸禄,不如找些事情做做。”
林秋禾闻言一愣,隐约明白这林森话中的意思。他是不甘心一直被苏溪压上一头,想要分权了。
可是,这医学院之中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事情,而且不管是她还是宁卿,或者是摄政王等人都不愿意让这两个太监插手太过于深入。如今听到林森这般说,她反而不好应对了。
林秋禾不说话,林森却也不急。只是又停了大约两三分钟,给足了林秋禾考虑的时间,他才又道:“奴才来医学院也有近三个月。有些事情,看在眼力记在心中,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看起来这位不止是想来分权,还已经想好了怎么分权了。
这样一来,林秋禾就有些意思了。她换了个姿势,笑着道:“还请林大人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是这医学院的学生不算少,虽然大部分都住校,但是偶尔也会有人离校回京。一来二往的,就多了不少的心思。奴才虽然不懂那些医术,却也懂得人心。若是人心浮动,有些人只怕就会想要钻一钻看能不能撬出来墙角了。”林森说话缓慢,语气中带着的那股子幽深味道让林秋禾心中一紧,然后才慢慢皱起了眉头。
学校虽然没有名言是封闭式管理,然而既然给学生都准备了宿舍,自然是希望他们都住在这里的。只是想着每人都会有些私事要处理,这才没有严格管理内外,如今听着林森一说她这才警惕起来。
如今京城内外本就有些不安稳,那些各国的探子都快把鸿胪寺的牢房住满了。这若是让人抓着了机会,学院里学的东西都流传出去,只怕到时候她就是第一份的罪过了。
“那依照林大人看,这股风气该如何压下去呢?”林秋禾这才意识到危机,虽然对林森依然没有什么好感,态度上却更摆低了两分。林森闻言嘿嘿一笑,道:“其实这问题也好解决,只需林大人上书一封,说是感念这些学子不易,把他们的家人接入京外一起居住,也方便他们见家人,就可解决。”
这些人住在一起,自然是可以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而另外一个说法就是,把他们的家人收拢起来照看,同时也能给这些学子一个警醒。当他们真的生出异心的时候,也需要顾及到家中老小。
这确实算得上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了,然而林秋禾却是一点都不喜欢。她这边送走了林森,只是推说还要考虑,并没有一口应下。只是,林森的这番手段,却让她更是喜欢不起来。
她心知林森这是特意向她示好,算得上是投名状了。然而,左思右想林秋禾还是过不了心里这个坎。然而,学院的学子她又不能真的保证每个都是忠心爱国,不会被收买的,一时之间就真的开始发愁了。
宁卿难得从鸿胪寺的一堆事务中逃出来,到了医馆本想着找林秋禾说说话,却见她一脸的愁容。
他一愣,三言两语地试探了下,林秋禾本就不准备瞒着他,只是有些纠结自己的小心情。这会儿见宁卿是真的关心她,就三言两语把这话给说清楚了。
“其实也是我不够果决,这明明就是最好的办法了,我却碍着心里的想法不愿意办。然而,一想到万一真的出事……”林秋禾摇头,想了想道:“我还是晚上就写了奏章递上去吧。”
宁卿见她还是一脸的不痛快,就笑着坐过去,低声道:“你觉得这办法不好,是因为觉得这是把学子们当犯人看了?”
林秋禾点头,明明他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某个学子可能会被收买,但是却要防范着他们,最重要的是还牵扯到了家人,这点才是她最难以接受的。
宁卿见状就轻声笑了起来,“那我换个说法,医学院的学子都是为国而努力学习的,若是发生战争他们随时都要上战场。皇上皇恩浩荡在京郊帮他们解决了住房和户籍的问题,甚至保证如果他们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全家老小都由国家奉养呢?”
林秋禾愣了下,半响没有说话。
宁卿轻轻叹息了一声,伸手过去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对于那些忠君爱国之人来说,这是真的皇恩浩荡。而且就如同林森所说,这样一来,他们逢年过节就可以跟家人一起团聚了。不然,就如同你之前强硬地要求年假放了一个月一样,学院中依然是有不少的人没办法回去过年的。”
“只有对那些真正心怀不轨的人来说,这才是一道枷锁。”林秋禾低声说,看着宁卿紧握着她手的手忍不住笑了下,“也是我糊涂了,竟然钻了牛角尖。”
宁卿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点了下林秋禾的鼻尖,低声道:“现在好了?”
林秋禾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宁卿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写了奏章,等放下了这事儿我们就出京跑马去,可好?”
林秋禾想起之前曾经提过的等到年后跑马的约定,点头道:“那还请晋王殿下帮我研磨,等我写完奏章,就为晋王殿下牵马。”
宁卿摇头,挽起袖子往砚台中倒了些许水,一边研磨一边道:“我可舍不得让你牵马。”
林秋禾把要说的话在脑子中过了一遍,然后就开始打草稿。有着宁卿在旁帮忙,这次奏章写得格外顺利,又仔仔细细的誊写了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等问题之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忙碌了一上午,青黛这才提醒他们该用午膳了。午膳过后,林秋禾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骑马装,骑上养在新辟出来的后院的红枣就和宁卿一起出了门。
如今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城内还不显春、色,城外远远看去却已经是嫩绿一片,偶尔还能够碰上成群结队出来采摘野菜的小孩。林秋禾和宁卿两人放慢了速度,由着胯、下的马沿着路边随意走动,难得的悠闲自在。
两人谁都不主动说话,只是看看远处并肩而行,却也不会尴尬。林秋禾许久才回过神来,偷偷看了一眼宁卿却正好看到他匆匆移开眼神的窘迫,忍不住笑了出来。
宁卿这才开口:“春、色、迷、人,难免看得出神。”他话中意有所指,林秋禾如何听不出来,回头瞪了他一眼,拉着马缰双腿夹紧就催促着红枣一溜小跑逃了。
宁卿在她身后大笑,只听到他一声“驾!”的呼喝,身后马蹄声就如同雷鸣一般,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她。他追了上来林秋禾也故意板着脸,看都不看旁边的他一眼,只是看着另外一边的随着微风微微晃动的小草苗。
她有意晾着宁卿,宁卿自然是明白的。这会儿连忙道歉,决口不提刚刚让林秋禾窘迫到逃走的事情。又说回去了请林秋禾去夜市上吃新开的江南点心,这才算是哄住了人。
林秋禾倒不是有意生气,只是被宁卿那般调侃难免窘迫羞涩,这会儿面子里子连肚子都被宁卿给讨好了,自然也不好意思端着架子,回头又瞥了他一眼道:“晋王殿下惯会欺负人,这般的话语也不知道调戏过多少姑娘呢。”
宁卿为了逗她开心,也算是豁出去了。听林秋禾这么一说,立刻夸张地喊道:“大人冤枉啊!小的这辈子第一次情窦初开,喜欢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如今更是心心念念把她娶回家门,好过日子!”
“晚了!人家都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如今年都过了,你这再想娶媳妇,岂不是晚了?”林秋禾笑眯眯地说,就见宁卿双眼一亮,拉着马缰凑得更近了一些,这才压低声音道:“那,咱们把婚期订到今年年底,秋禾,你总该让我过个安心的好年吧?”
年底的时候林秋禾也不过才过了十七岁生日四个月,距离她之前的目标十八岁之后还差了大半年呢。因此闻言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半响才道:“只怕到时候赶不及办婚事。”若是摄政王夫妇秋日回来定亲,怎么着只怕也不会在三、四个月之内就能把婚事办下来。
她说完抬头看着宁卿期待的眼神黯然下去,心中一软,神使鬼差一般道:“除非摄政王和王妃离京之前咱们能定下亲事,不然的话就算是我同意也赶不及啊?不如,等到明年夏天?”那时候距离她十八岁就没差几个月了,她应该不会那么“倒霉”,成亲就中标吧?
宁卿闻言果然双眼又亮了起来,伸手过去。林秋禾知趣地把手递给他,由着他握着。
“那要是……”宁卿低声说:“要是我们的婚事真的能在二三月间定下来呢?”
林秋禾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总觉得宁卿这话问的有玄机。她扭头看着宁卿不说话,一直看得宁卿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这才缓缓开口:“就算这两个月定下了亲事,最早也是明年夏天成亲,不能再早了!”
宁卿本也就没有强迫林秋禾早早成亲的意思,不过是难免心生期待。这般试探了下,能把婚期提前几个月他也是意外之喜。不过看林秋禾的神色,他却知趣地道:“咱们说好等你十八才成亲的,又何必急那几个月。”
林秋禾一个眼神扫过去,意思表达的完美无缺“刚刚那么讨价还价,还想在话语中设陷阱坑我的是谁?”。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于直白了,宁卿难得心虚地摸了下鼻子,道:“我也不过是问问而已。”
“真的只是问问而已?”林秋禾假笑着说,虽然心中有些别扭,不过这个时候更多的还是好玩,“那咱们就还安心等今年秋天摄政王和王妃回来之后再定亲好了,你说好不好?”
“这个……”宁卿苦笑,所谓一物降一物,真真就如同他和林秋禾一般。他在别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就算是宁邵哲那边他办个差事也是要要些好处的,偏偏到了林秋禾这里,他不舍得委屈她,也不舍得强迫她,只能自己节节败退。
“好吧,我承认,我用去鸿胪寺那边办差作为交换条件,让皇上尽快在适当的时候给你安排一个郡主的身份,好让咱们定亲。”他说着对林秋禾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禾禾,机会难得,我怕迟则生变啊。”
就算不能成亲,先定下来让整个京城的人知道林秋禾是他预定的老婆,也是极好的。【 - 为您精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