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便去了刘莹的闺房。
上回在刘家,一直在外头,都不曾去。
其实闺房是极为私密的地方,若不是亲戚,或很熟的闺友,鲜少能进去,大抵就在堂屋坐坐,而刘莹的闺房,骆宝樱了如指掌,因刘夫人的关系她经常来玩,刘莹若是男人,她们便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这里摆放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此番进去,竟是陌生。
骆宝樱四处看看,笑道:“刘姑娘的房间可真整洁呀!”
印象里,刘莹这儿原有不少东西的,墙上必得挂着画,案台上必得有香炉,她记得高几上还有两个花插,那是她送与刘莹的,说她房里太冷清了,需得多插些花,满室飘香才好。
刘莹当时并不是很喜欢,犹豫的时候,二姑姑就说了:“珍儿对你这样好,你还不收下?别浪费她一番心意。”
后来再来,刘莹的房里就总是插着花。
如今没有了。
她转过头,看着空荡荡的墙。
正中间,这里本有一幅画,中秋赏月的时候,她们去宫里拜见大姑姑,大姑姑正巧得了好些画,说送与她们欣赏欣赏,她一眼就看中了一副月下美人图,而刘莹那时得的却是猛虎下山。
也是很威风的,刘莹总将它挂着。
她以为她很喜欢呢,原来也不是。
骆宝樱有些发怔,继而笑着与刘莹道:“我以为刘姑娘喜欢热闹呢,还以为刘姑娘的闺房必是花团锦簇,谁料得一丝不苟,好像男儿的卧房呢。”
刘莹嘴唇抿了抿:“我不喜欢东西多,清清爽爽的好。”
“原是这样。”骆宝樱外头又看向那座墙,“这儿原先是挂着画的吧,瞧这一块中间颜色比别处亮。”
“是。”刘莹没想到她心细如发,却也没有隐瞒,“是挂着一幅,只睹物思人,我总想起我去世的表姐……”她露出伤怀之色,“故而才取下来。”
提到伤心事,别人自不好再问。
因此,她才能光明正大,将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都收了起来,难怪整个闺房都有些不一样,骆宝樱坐在椅子上,瞧着她吩咐奴婢将衣裳取出来。一件件都极为漂亮,颜色鲜嫩,她甚至看到月笼纱,碧水蓝等只有宫里才有的衣料。
骆宝樱故作惊叹:“这料子叫什么呀,我在京都的铺子里都不曾见过呢。”
刘莹抿嘴一笑:“是姨母赏的。”
没了她罗珍,大姑姑得了东西,便有好些都落在刘莹手里。
骆宝樱换上裙子,刘莹使人拿了镜子予她看,笑道:“今日家中下人做错事儿,毁你裙衫,这条便算是我赔你的。不过你穿这个真好看呀,像你这样的姑娘,就得要这种料子才合适呢。”
但她不过是四品官的女儿,哪里有宫里的料子穿?将她心养大了,要她往后贪慕虚荣不成?
刘莹啊,可真是不简单。
她照着镜子,瞧着那好似雨后海棠般的色彩,也着实喜欢,只透过镜子,瞧见偶尔露出一面的刘莹,好些事儿都涌上了心头。
那时二姑姑使人做了新裙子,刘莹在试穿呢,她正巧来玩,二姑姑便会让刘莹脱下来予她穿:“还是宝樱穿得更好看,阿莹啊,你穿另外一件……”
二姑姑有时候会说:“宝樱真是聪明,举一反三,阿莹啊,你得多向她学学。”
“宝樱喜欢吃鲥鱼,端去她面前。”
大姑姑也会说:“宝樱快来挑,喜欢哪样便拿哪样……”
“宝樱,来坐我旁边,予我挑挑,哪块宝玉更好。”
“宝樱,难得来趟宫里,就陪大姑姑几日,阿莹你先回去。”
“宝樱啊……阿莹。”
刘莹总是在她后面,她总是在前面,所以她瞧不见刘莹那时候的表情,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她以为刘莹是二姑姑带大的,也算是较为亲近的表妹了,然而,刘莹呢?
刘莹……
骆宝樱心头一冷,才知自己从头至尾都错了。
刘莹从来就不是她的朋友。
是的,她如今才瞧清楚。
手指从轻柔的裙上拂过,骆宝樱弯唇一笑:“谢谢你,刘姑娘,这条裙子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