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便都上去。
骆宝樱先是给骆宝珠戴了,才将花插在左鬓。
翘起的手指好似兰花,一垂首,一笑,都是极为优雅的,卫菡盯着她看,暗想这骆家不过是小户人家,怎么养出骆宝樱这样的姑娘的?不止漂亮,还有才气,等再过几年,定能在京都打响名声。她不似卫莲孩子气,十五岁的姑娘已经知道自己在家族中的意义,当下拉着骆宝樱笑道:“明儿有龙舟赛,你们可一定要跟咱们去看,十分有意思的。”
那是京都一年一次的盛世,便是为庆祝端午,到时皇上偕同皇后,太子,太子妃都要去白河。
每当这年,也是罗珍最是风光的时候,全京都,恐都没有姑娘能像她,坐在大梁最尊贵的人们身边,谈笑风生。
骆宝樱目光微黯,勉强笑道:“好啊。”
骆宝珠好奇:“三姐姐,龙舟赛是跟咱们在湖州的一样吗?”
五月五,大梁各地都会有龙舟赛,只是规模不同而已,骆宝樱笑道:“是有些像,只这龙舟啊定是比咱们湖州那些更威风的,而且京都人多,肯定也很热闹,是吧?二表姐?”
“当然,那是人山人海!”卫莲微抬着下颌道,“那龙舟也大,乃大梁最强劲的龙舟队,共有九支,你们湖州的队定是进不来,且谁拔得头筹,皇上都要亲自嘉赏的,那是多大的荣耀?所以都使出了全力,好像飞一样呢!”
骆宝珠很是兴奋,叫道:“好想看!”小姑娘跳起来,抓住卫菡的袖子问,“是不是坐船看啊?”
“是,咱们家有游舫,便一起坐。”卫菡轻抚她头发,微微笑道,“那天游舫也很多呢,定会遇上好些姑娘的。”
光是听描述,都很叫人向往,骆宝樟眼波流转,询问道:“明儿恐两位哥哥也要回了,二表姐,那哥哥们也与咱们一起坐游舫吗?”
“是啊,游舫很大,甲板上都设置了桌椅,咱们在舱内便是。”卫菡扫她一眼,“寻常也不出来,若是遇到认识的姑娘,或可隔着窗说两句,毕竟人多,不便露于人前。”
轮到与她说话,显然没有对骆宝樱,骆宝珠那般亲热,骆宝樟微捏帕子,暗想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到时她嫁个好夫君,她们定会转变态度。
人心不过如此。
等到那一日,银杏,银丹给她拿来裙衫。
因是节日,未免选得鲜艳,红衣碧裙,夺目光华,谁料骆宝樟竟不要。
银丹想起昨日金姨娘偷偷过来叮嘱,要将骆宝樟打扮的漂亮些,忙劝道:“姑娘,这等时候不穿好看的,难道还留在平日呢?奴婢可听说,京都所有皇亲国戚都要随皇上出行的。”
“所以你们还不给我放回去?”骆宝樟挑眉,“没听说要选秀呢?这般招摇,万一被探使发现,选入宫又如何?”
为给皇上挑选天下的美人儿,那探使由黄门充当,使劲力气寻找呢。
银杏笑道:“真入得宫,万千宠爱于一身……”
骆宝樟哐啷一声摔了茶盏,瞪着她道:“有皇后娘娘,有太子,你还谈万千宠爱?”她压低声音,“不见皇上多少年岁了!”便是能生下儿子,能熬多久?届时太子登基,不把他们mǔ_zǐ灭了才怪。
见惯了主母的威风,骆宝樟并不想当什么妃嫔,除非是太子,太子正年轻,若得他青睐生下一儿半子,将来争气,或可能被封为储君,只这事儿也不容易,假使有更轻松的前途,她才不费这种力气呢。
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两丫环也不再多嘴,重新予她选了一套。
走出来时,骆宝樱瞧见她浑身素淡,微微惊讶,暗道转性了啊,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被卫琅吸引了去,只见他穿一件浅紫的四君子夏袍,满头乌发束于玉冠,用长簪压住,腰间玉带上配挂一个五毒香囊,简简单单的装束,却更显俊雅。
只是随意站着,便使人想起江南的烟雨画卷,朦胧中的美感,让人意犹未尽,恨不得将这雨丝擦去,露出真切的样子。
也不知今儿出门,又得怎么招惹京都的姑娘们了。
骆宝樱挪开视线,走到哥哥身边:“哥哥,你把头低下来。”
骆元昭不明所以,但见她期盼的表情,便听从的弯下腰。
谁料骆宝樱伸出一早偷偷擦好的雄黄酒,忽地将它涂在了骆元昭的耳朵上。
每年端午节,为避开虫毒,她都要给罗天驰涂抹的,哪怕他说自己大了不愿意,可仍是拗不过她,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将头低下来,而今罗天驰不在身边,她自然也不会放过骆元昭。
被妹妹偷袭,骆元昭后知后觉,发现了才恼,伸手要去捏她的脸。
“祝哥哥这年平平安安的,什么病都不要生。”骆宝樱认认真真道,“涂了这雄黄,定会灵的。”
骆元昭手顿住了,拿她没办法,改成揉头发:“借你吉言了。”
兄妹两个亲亲热热,旁边骆元珏侧头瞧了他们一眼,比起骆元昭的温和,小了两岁的骆元珏着实是冷,在骆宝樱的印象里,甚少看见他笑,真是块千年寒冰,她伸出手指,问骆元珏:“二哥要抹吗?”
“不用。”果然骆元珏拒绝,甚至还站远了一些。
其实她才不要抹他呢,不过是客气好吗?骆宝樱撇撇嘴儿,掏出帕子擦手指。
小姑娘穿着杏黄色的短襦,月白高腰撒花裙,头上簪朵石榴花,什么首饰都没有戴,表情千变万化,好似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能想象到日后的光彩。卫琅目光落在她身上,忽地想起那豁牙,又忍不住笑起来。
虽然小,还挺骄傲的,被他看一眼,记恨到现在,连他送得毛笔都不肯用。
看他嘴角挑起,笑容迷人,卫恒询问:“三弟想到什么好事了?”
“没有。”卫琅侧过头,“今年二哥赌哪支船队赢呢?”
“去年那支,连赢了两次,想必今年还能拔得头筹。”
“事不过三。”卫琅道,“二哥还是再考虑考虑。”
卫恒唔了一声,看向对面,骆宝樟笔直的立在袁氏身侧,穿得毫不出彩,可一张脸生得风情妩媚,怎么也藏不住。瞧她那端庄的样子,卫恒嘴角挑了挑,往前她对卫琅频送秋波,他都瞧在眼里,而今再收敛,能掩人耳目吗?
想钓金龟婿吧?他倒是可以陪她玩玩,这样一个尤物,将来收做侧室,不亏。
卫老夫人与老太太这时方才出来,卫老夫人叮嘱道:“今儿人多,切莫生事,不过元昭几个第一次在京都过端午,许是没见过这等热闹呢。看完龙舟赛,可在白河多待一会儿,但也不要太晚。”
老人家腿脚不便,上船下船,都不想费这个功夫,是以两位老太太便不去了,唯袁氏,卫二夫人一起前往。
至于卫三夫人,喜静,寻常都是不太见人的。
众人坐上马车,这便往城外的白河而去。
出得城门,远远便听见鼎沸的人声,骆宝珠偷偷掀开车帘看,惊叫道:“真的好多人呢,三姐,把河都遮住了,看不见。”
卫菡笑道:“不用怕,一会儿下车,坐上游舫,那些人就挡不住了。”
因离得近,片刻功夫就到,姑娘们戴着帷帽纷纷下来,走到岸边,瞧见那踏板横亘在游舫与岸之间,骆宝樱抬起脚步又放下。看着悠悠长河,想起她曾经从游舫摔下河中,瞬时被黑暗淹没,才发现,这个噩梦从来也没有从她心里真正的驱除。
近水情怯,她竟一时无法动弹。
等到姑娘们都过去了,她还没有走,骆元昭见妹妹好似害怕,连忙走过去,轻声询问:“是不是怕水?”
声音温柔落入耳边,骆宝樱才回过神,嗯了一声:“有些怕,瞧着这踏板很窄。”
能三个人通过的,窄得到哪里去?骆元昭扶住她胳膊:“我陪你过去。”
有他在身边,骆宝樱才敢抬脚,只是身子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那是半拉半抱,才把她送到游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