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轻笑着:“《女论语》第十一篇和柔,一茶一水,笑语忻读欣然。当说则说,当行则行。闲是闲非,不入我门。莫学愚妇,不间根源。秽言污语,触突尊贤。奉劝女子,量后思前。”
说这话时,她唇儿漾着清浅的笑容,宛如冽冽的风寒,吹煞了一池寒水,透着一丝一缕的冷意,沁人身骨,落在曹映雪眼里,便也透了几分睨态,睥色,充满了一股令人羞恼成怒的蔑视。
呼吸陡然变得急促,曹映雪起伏着胸口,张口:“你给我闭……”
一个“嘴”字,还没说出口,虞幼窈鲜亮的唇儿再启,灿然灼烈刺痛了曹映雪的眼儿:“《李氏女戒》曰:……藏心为情,出口为语。言语者,荣辱之枢机,亲疏之大节也。亦能离坚合异,结怨兴仇,大则覆国亡家,小则六亲离散。是以贤女谨口,恐招耻谤,或在尊前,或居闲处,未尝触应答之语,他人话,傍边接声,发謟谀滔、鱼,之言意指迎奉,不出无稽之词,不为调戏之事,不涉秽浊,不处嫌疑。”
《李氏女戒》是女子必读闺范。
曹映雪呼吸一窒,张了张嘴,到了喉咙的声音,却是半个字儿也吐不出来,充满了愤怒的脸,在虞幼窈不疾不徐,又慢条丝理的声音之中,一点一点涨得通红,眼里头隐隐迸射着火光。
虞兼葭缓缓垂下头,轻颤了一下眼睫,浓长的眼睫轻敛,将眼中的幽色尽数遮挡。
虞幼窈也是真高明,被人指骂了丧女长女,没得教养,她也不争辨,却是曲线救国,拿了女子闺范作伐,但凡受过女子闺范的小姐,也不敢轻易张了口与她争辨了去,唯恐成了没得教养的人。
如此一来,在场没得一个人再敢说虞幼窈没得教养了,之前说了虞幼窈没得教养的人,倒是成了真正没得教养的人了。
女有四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她们方才嘲笑虞幼窈的行径,便也犯了“妇德”、“妇言”两德。
虞幼窈目光灼灼地看着曹映雪:“《闺训》曰:凡为女子,大理须明;温柔典雅,四德三从……言辞庄重,举止消停。戒谈私语,禁出恶声。心怀浑厚,面露和平,”说到这里,她轻轻一笑,缓声问:“我是丧妇长女,不如曹七小姐有母亲教导,唯恐让旁人觉得我没得教养,打小就多读了几本教条闺范,也不知道我说得可对?”
《女诫》、《女论语》、《列女传》、《闺训》这都是大户人家女儿,七岁便要学的教条闺范,也是衡量一个大家闺秀教养的必学之规范。
虞幼窈便是丧妇长女,也能将这些教条信口拈来,可见在家中也是受了极好的闺中教养。
与之一比,她们这些个打小受母亲教导的人,却范了四德妇言,口舌不整,倒还不如她这个丧妇长女。
在场谁也不是傻子,哪儿听不出这话?
可虞幼窈没有明白张胆得说,而是软刀子进,硬刀子出,在场哪个还敢反驳了去,可不得憋屈着,敢怒而不敢言么?
不然岂不成了对号入座,真正成了没得教养的人?
曹映雪气得直打哆嗦,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着,鼻息间尽是冷冷的抽气声,死死地瞪着虞幼窈。
凶狠的眼里头,虞幼窈鲜妍明亮的身影,便宛如长兴侯府一株青梧,透了一种巍峨之态,不可撼动之势,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既美又贵,亮得惊人,便是瞧一眼,也觉得慑人得很,便也不敢与她对视了去,唯恐被慑去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