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剑丢了过来。
聂阳下意识的接住,缓缓拔出,吞口下一潋清光,寒气逼人,确实是一把宝
剑。
他抬起头,盯着仇隋,把剑鞘丢到了一边。
把剑借给聂阳的剑客颇为不满的瞪过来一眼,只是在仇隋面前不好发作。看
来,若不是仇隋开口,那人是一定不会把剑借出的。
这里的人,竟然都这么相信他。聂阳握紧剑柄,愤怒抽紧了他每一条肌肉,
发白的手指紧贴着缠布微微颤抖,剑穗悬在下面,轻轻晃动不休。
仇隋也拔出了剑,立刻便有一名弟子上前接过剑鞘,恭恭敬敬的放回桌上。
全然是一门宗主风范。
云盼情愤愤顿足,若不是此时出言会分了聂阳的心,她必定会抱怨他为何不
走。尽管心中有气,她还是与孙绝凡不约而同的守在了通往厅门的路上,顺手捡
起一把剑鞘,收剑示和,免得节外生枝。
田义斌眉心不断锁紧,皱出的纹路犹如斧凿,慕青莲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放
在了他的肩上。
已没人能阻止这场决斗。
“误会已让你愤恨难平,在下只有亲自出手。今日之事,已闹的太不愉快,”
仇隋缓缓说道,目光轻描淡写的从云盼情和孙绝凡那边滑过,“即便误入歧途,
你总归是聂家晚辈,这次比试,只当是对你稍加教训,望你能及时悔过,迷途知
返。”
这番话语气柔和,隐隐带着不及期许的失落与顾念旧情的不舍,旁人听了,
纷纷向聂阳投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犹如一群长辈,在盯着族中最为忤逆的不肖
之子。
罢了,和这班人有什么可说。只要杀了仇隋,纵使被他们群起而杀之,也算
是了结了毕生所愿,死,也可以瞑目了。聂阳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暂时忘掉
浴血出逃的妹妹。
所有的精神,都必须集中在面前的对手身上。
任何一个哪怕会玉石俱焚的机会,他都不能放过。
好似不屑在聂阳激斗疲惫之时出手,仇隋从容不迫的持剑站定,静静望着他
胸口起伏,把气息调整到最为合适的状态。
血脉中的真气鼓荡得愈发强烈,耳畔不断传来隐约的嗡嗡蜂鸣,聂阳轻轻晃
了晃头,知道再怎么调息,也难以把体内凝玉功的内力发挥到十成,反不如趁着
幽冥九转功还拖得动这股真气,强行出手。
若是走火入魔,干脆就把性命交代在这里算了!
以为是养父其实却恰好相反的生父、连名姓都没有只知道已经自尽起,逼得他踉跄退后两步,长剑驻地,方才站稳。
先前被凝玉功转化了八成猎物的九转邪功正如一条饥饿至极的毒龙。
这一刻,毒龙脱缚。
不能炼化的凝玉真气完全无法满足狂化的九转邪功,因聂阳自断阳脉而束缚
已久的贪婪渴望,霎时间迸发到极限。
“休想!”聂阳怒吼一声,错乱的内功已经踏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他满面不
甘,长剑连挽几个剑花,活络开的右腕紧接着一转,刺出的一点青光瞬间爆为寒
星无数,迎头罩向面露讶异之色的仇隋。
那讶异之色并非因为这招浮生若尘,而是刚才看到聂阳满面狂态时,便流露
出的吃惊之情。
好似他也没想到会让聂阳变成这副模样。
但此人心思极快,浮生若尘方一出手,他便瞬间镇定下来,双足连踏,向后
退开数尺。
星点剑光丝毫不收,迅捷无比的直追而上。
仇隋眉心微皱,长剑斜划,使出天风剑法中压箱底的第十八招,“裂天式”。
真气裹挟之下,三尺青锋声若龙吟,以开天辟地之威斩入聂阳身前的剑光之中。
不想聂阳一身内力失控之后,劲道反而加惊人,飞快撩出的道道剑气竟真
让那万点寒光近乎化虚为实,“裂天式”破气而入,不过尺余,便被数道剑气缠
住,拖缓这一霎,差的便是生死之距。
仇隋变招极快,不等剑气及体,长剑反绞,一招“乘龙式”强行杀出重围。
剑气盛极而衰,聂阳目红如血,带伤左手一掌拍下,击在右腕滞涩血脉之上,
单足化轴以毫厘之险避开仇隋“穿林式”三剑直刺,虚晃一招,又将那浮生若尘
使了出来。
连没见过这招的人也看得出来,这种极耗真气体力的绝招全力施为一次,少
说也要三五个时辰才能重现巅峰一击,一见聂阳这榨命般的打法,认出这是聂家
剑法的几名高手忍不住面露惋惜之色,还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云盼情手心早已尽是汗水,眼看着剑光如雨再度暴起,俏脸登时变得煞白,
如樱嫩唇被她生生咬破,一滴殷红悄声滑落。
仇隋右足向后一滑,右臂屈抬,看似“穿林式”般的刺击起手,不料剑尖一
颤,抖出三个不大不小的剑弧,他凌空一斩,三道光圈霎时化为一道凌厉剑气直
冲而出,紧接着,就见他手腕几欲折断般左右连摆,那一道剑气凌空爆开,顷刻
化为细雨般绵密的奇诡剑招。
这绝不是天风剑法,与之相似的“散雾”、“泼雨”两式前者劲力不足,后
者精细远逊,但若要两者皆有且虚实自如,不仅需要内力惊人,那百炼柔钢般的
手腕,也必不可少。
硬要说的话,反倒和聂阳正在施展的浮生若尘像是同出一脉。
可聂家剑法中,绝没有这一招。毕竟,就连这威力无比的浮生若尘,聂家也
只有聂阳一人练成而已。
浮生若尘剑路好似日照微尘无迹可寻,仇隋回敬的这一招则恍若江南烟雨,
千丝万缕放眼望去无比清晰,却绵密交织毫无空隙。
前者攻势难敌,后者以攻代守。
只听叮叮叮叮金铁交击之声细密响起,连绵不绝,两蓬各有所长的寒光万点,
激撞出一幕如壁火花。
转眼盛势已过,剑气将衰,聂阳右臂筋脉欲断,转眼便是强弩之末。而仇隋
气定神闲,丝毫不见疲态,恐怕再将他此刻用的这招使上一遍,也是挥洒自如。
聂阳纵然神智狂乱,也知道此招一收,便也再也拼不出下一招浮生若尘,强
行催动真气连挥数剑之际,眼前陡然惊雷般闪过仇隋凌空收束三道剑弧的凌厉一
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灵犀所致,他近乎本能的拧身侧移,斜斜一剑劈卷而出,好似风卷微尘,将
无数剑光霎时凝为一股,残气齐聚,化为数股剑风,奔雷般刺向仇隋。
这想必便是谢烟雨猜测的那招后招。它本就应该存在,本就该如此自然而然
的施展出来,而不是生硬的断在浮生若尘之后。
剑气破风而入,仇隋面色一凛,唇角骤然浮现一丝冷笑,剑上加力,靠那细
雨绵绵接连化去三股剑气,第四股裹挟剑锋之外凌厉而来,他这一招也已盛极而
衰,再难化解,弹指间,胸腹要穴尽被笼罩在森寒剑气之中。
“好一招烟雨阵阵!”千钧一发之时,仇隋剑光一凝,左臂一横,一掌拍上
聂阳剑脊。
阴寒彻骨的雄浑真力激荡而上,聂阳虎口被震裂数道血口,剑柄再也拿捏不
住,脱手而飞。
那已经刺破衣衫,刺入仇隋皮肉之中的剑锋,终究还是当啷一声掉在一旁地
上。
这一掌纯是仗着内力远胜强行破招,故虽成于危在旦夕之际,旁人仍觉得有
些胜之不武。有几个直心肠的,反倒替聂阳稍觉惋惜。
但大定在云盼情身前不足一丈之处。
仇隋这一掌似乎并非是为了伤人,他一掌出毕,面上又浮现一丝克制不住的
讶异,聂阳毫发无伤,只是直愣愣的望着青石地面。
“胜负已分。”仇隋怔了片刻,才朗声道,“一招绝招无论如何也抵不过救
命之恩养育之情,若没有聂老夫人仁心慈厚,也没有在下今日的荣光。聂阳九转
邪功的几桩疑案,责任便由我一肩承担,若是将来水落石出,的确为聂阳所为,
在下一定亲手为聂家清理门户。”
他回到座位坐下,扬手一摆,道:“在下不会再强留聂阳,也不会再出手。
若是你们还有谁觉得应该把他擒下的,便请自便吧。”
云盼情黑眸连转数圈,仍想不明白仇隋为何变了心思。心底隐隐觉得不安,
连忙走近聂阳身畔,扯了扯他衣袖,小声道:“聂大哥,咱们快走吧。”
她这一扯,却把聂阳破败衣袖扯掉了半幅,她只得抓他手臂,不料触手之处
一片冰寒,好似死人一样凉的吓人。
这一下惊得她花容失色,忙运力探查聂阳经脉,这才发现,他不仅真气狂乱
失控走火入魔,还有一大团浑厚阴柔的内力旋转牵扯,好似一个无底漩涡,她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