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婆子笑道:“你懂什么。二奶奶身子金贵。昨日那样了,不请个郎中看看,太太怎么放心!”见尺素还要拦,一张老脸便冷了下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不过是搭个脉吐个舌,问几句话而已,这样拦着,莫非是有什么心虚?”
最后的审判时刻终于还是到了,避无可避。
初念觉得自己应该害怕,应该恐惧。但是这一刻,她却忽然镇定了下来。
注定是这样了,恐惧又有什么用?死,也要死得好看些。
她从榻上站了起来,缓缓道:“我没病,不必瞧郎中。老太太在哪里,我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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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跪在了自己的亲姑奶奶面前,叩头过后,长跪不起。座上的司国太恨声道:“痴儿!事到如今,你还护着那男子,抵死不说是谁吗?”
初念凄然道:“姑奶奶,我说了,事情便能挽回了吗?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死也不足赎罪。只求姑奶奶能怜惜我的丫头,不要迁怒于她们。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她们无干!”
司国太伸手指着她,怒道:“你自身难保了,竟还替那几个蹄子求情!若非她们暗中把你卖了,你好好一个千金小姐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
初念垂首,泪如雨下。
司国太骤然像是苍老许多,“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当年做主把你嫁到了这里,确实是断送了你这一辈子。只你身为司家长房嫡女,你爹早没了,你当为你的亲弟弟考虑。倘若你安安分分替邦达守着,徐家能不照拂他?如今……这样的事若传了出去,你让国公府和司家的人往后如何抬得起头来?”
初念俯伏于地,肩膀剧烈抽动。
“罢了罢了,木已成舟……”司国太目中隐隐泪光闪烁,“你那个婆婆精明过人,恐怕了然于心了。事已至此,你断不能在府中留着了,便说得了急症,先便到清远庵里去养着吧,也算是给两家都留个脸面……”
初念擦去面上泪水,磕头道谢。
当晚,一辆马车载了初念往城外清远庵去,身边无人陪伴。第二天,面无表情的师太端了一晚熬得漆黑的药来,看着初念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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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后,沈婆子来到清远庵,对着已经病得没有人样的初念笑道:“奶奶,太太叫我来跟你说几件好事,好叫你听了欢喜,身子早些好起来。这一,老太太病重,怕是没多久日子了。这二,尺素这蹄子早被打死了,云屏倒识相,说了你那个奸夫,留了条命。这三……”
她顿了下,似咬牙切齿,“大爷再几日便要回了。回来却不是娶你。皇上下旨,赐婚长公主府的云和郡主。如今阖府都在忙呢。你倒是说说,这是不是好事?”
初念怔怔望着狭仄窗子外沐浴在夕阳余晖的那片野木槿,已经听不到旁人在说什么了。
“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却始终没来。你负了我,我却不愿你万箭穿心。唯一心愿,便是人若有来生,甘愿为这没有灵台的舜华,纵然朝开暮落,亦是一片清华。”
她在终于倦极,觉着自己该好好睡去的时候,模模糊糊地这样想道。
☆、第五回
初念堕入了一个深梦。梦里,她嫁入魏国公府,新婚丈夫半月便死,她第一次遇到那个成为她一生梦魇的丈夫的兄长。这个狠霸的男人大她许多,温柔哄着她的时候,竟会让自小便失了父亲的她生出一种寻到依靠的安全感,于是年少不更事的她终于被他诱惑了,一步步踏入深渊,直到万劫不复。
“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却始终没来。你负了我,我却不愿你万箭穿心……”
初念听到那个将死的女子在自己耳边这样喃喃,声音里没有恨,平静而温柔。她却极度不愿听,在梦魇中哭泣着挣扎,极力想要醒来。
睡在外间的丫头尺素被屋里发出的哭声惊醒,慌慌张张点灯进来,把灯放在桌上后,撩开帐子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话说着,一眼见枕上的初念双目紧闭,手却捏得成了拳头,眼角处眼泪不住滚下,吓了一跳,急忙伸手轻拍她脸,“姑娘魇着了,快醒醒!”
初念终于被尺素唤醒,猛地睁开眼,仍是抽噎个不停。
“快擦擦汗。明日就大婚了,这若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尺素拿了块干的帕子,利落地替初念擦去脸上的水痕,又擦拭后背的汗,很快取了件干净的内衫,伺候着她换了,又扶她轻轻躺下,等帮她盖好被,见她死死盯着自己,目光怪异,始终一语不发,以为她还没从就要出阁的不甘中想明白,终于叹了口气,坐到她身侧轻声劝道:“姑娘,这都是命。老大人向来说一不二,我晓得姑娘你心里不愿,可又有什么法子?明日就是大婚,咱们要往好里想。说不定等你嫁去后,那徐二爷的病就好了呢……”
尺素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初念此刻的心却跳得几乎要蹦出喉咙了。
面前的这个丫头,她自然认得,就是陪了她将近十八年的尺素。可是她却又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尺素了。圆圆的脸,剪了个平刘海,微微有些胖。这分明……就是十五六时的她!
“尺素!你是尺素?你叫我姑娘?我真的不是在梦里?”
初念终于打断她的话,惊疑地开口问道。
尺素叹了口气,对这个自己自小服侍的主子更增几分同情。想来是这桩婚事确实太委屈她了。只是这一房里,老爷去得早,家里就个太太和比她还小的弟弟。她面上虽一向做出沉静的懂事样儿,只心里,想必是极不愿意,这才到了出阁前日,才在夜半时分发这样的怔。忙顺着她口风道:“我是尺</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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