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无垠,静谧无声。
姜乐冥盘腿坐在涌动的海水之中,仍透骨清凉肆意袭身,却依旧不带半分动摇,他的周围,星光满溢,昏芒与晶莹同时迭起,以他的身体为引,一左一右地缠绵着,不一会儿,待其眉眼启张,隐晦化作匕柄,晶莹层出凌冽,一柄短匕赫然成形,正是姜乐冥独享的唤灵兵器:忆寒。
如今的忆寒相较往昔,乍一看莫不相同,可若细细品味,无疑可见当中匕刃的身形隐隐变得修长了几分,原是切出蜿蜒的匕首如今已是笔挺如擎天苍木,似乎是正向着剑刃的方向发展。
姜乐冥反握住目前对其而言仍是能够随意使唤的忆寒,右手如闪电般猛然飞出,刹那间,震撼的嗡鸣席卷静谧,滔天的凌冽呼啸而出,于不过膝高的海面掀起轩然大波。
当幕帘近乎及树高,等候多时的姜乐冥便一步跨出震撼,身化流星,迎着泛着湛紫的海浪幕帘长驱直入,宛若火刀掠过黄油,他的身影似乎是直接融入了巨浪横空。
姜乐冥的没入其中为卷天巨浪赋予了别样的光彩,恍惚间,本是浑然一体的水幕,竟是在下坠的过程中逐渐分崩离析,化作一缕缕细小星浪,以黑芒为主调。
眨眼间,数不尽的黑光一如炮轰,将平坦的沙坑顿时砸出各色水洼坑洞。每一处水洼中,更是点缀着浪花如剑,一边旋转,一边深化着沙池上的各样坑洞。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苍风嘴角微微抽搐,面上虽是平静依旧,可心中的洪涛却已不比此前的骇浪差了多少:“他是什么时候将剑气练成那样了?不是都在练肉身强度而已么?”
苍风的震惊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从明面上来说,自打陈芒接手以来,或者再往前推,从姜乐冥与敦煌重逢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机会来磨练剑罡剑气,都是在巩固根基,以便往后的修行。
而实际上,姜乐冥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个瞬间为何能做出如此之势,他仅仅只是顺从了心中浮现的悸动,正坐调息后悍然阔步,然后,这一切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甚至不是姜乐冥自身能够控制的,直到他一路飞至汪洋正中心,开始下坠时,他这才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傍身的黑芒在此刻悉数消退,再无法维持腾空而行的姜乐冥当即朝着平静无比的海面坠去。
这不过是十几米的高度,就算是不做任何调整地拍到水面上,顶破天也只能给姜乐冥带来一丝丝根本不值一提的疼痛感而已。
然而,汪洋之下的暗流涌动,却根本不似表面上看上去那般静若止水。
当姜乐冥坠至距离海面三米的位置时,他突然感觉紫洋下仿佛传出了一声不容挑衅的暴喝,无孔不入的低沉直捣黄龙,回荡在他的心海。
不祥之意宛若洪流顺着筋脉传遍姜乐冥的全身,他当机立断,翻身唤来最值得信赖的忆寒,匕刃森冷银光崩显,无情的凌冽更是一马当先,转瞬破浪,径直杀入昏暗无光的汪洋。
“吼!!!”汪洋之下,向来倨傲的生物似乎压根没有料想到这个外来者竟会如此胆大妄为,竟敢率先对自己出手。肃杀轰然而落,不偏不倚地攻到它的身上,虽是不疼不痒,却是实实在在地激起了它的怒火。
在姜乐冥落入水面的那一个瞬间,强而有力的触手便是精准无误地抓住了他的身体,以无可抗衡之力,带着姜乐冥再度冲出水面。
月光下,一道庞然大物已然形现于无垠汪洋之上,光是一个脑袋便如同陆上高山一般大小,无数以猩红为基色的触手一经现世,便已铺满方圆百里的海面。
那是一只大到没边的章鱼,巨大的圆头上纵横交错地点缀着无数伤痕,其中又以一记近乎横切了半个脑袋的剑伤最为引人瞩目。
章鱼点缀在身前的巨大眼眸是奇异的艳红色,怒火正在其中肆意流转。它那遍及四方的触手还不是奋力下砸,仅仅是轻轻摆动,便可打出近十米多高的白浪。
“小小人类,岂敢,挑衅我?”寻不见嘴巴究竟在何处的章鱼此刻却是口吐人言,一只高举的触手将动弹不得的姜乐冥拉至跟前,以单眸的凶厉,瞪着这仿佛只要轻一用力便可尸骨无存的小子。
“噗”姜乐冥可以感觉到环绕在自己身体上的触手甚至只用了不到半成的力,却已经把自己的全身骨骼勒得咔咔作响,尤其是当触手牵引着自己的身子上下游走之时,体内更甚的气血翻滚更是让他忍不住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哀家今日心情好,不想杀生。”或许是感觉到被把玩于触手间的姜乐冥与自身几乎不可量计的实力差距,这只虽是倨傲但却不曾喜好滥杀的章鱼终是收了眼中怒意,稍是松了松环绕在姜乐冥身边的劲力,让其得以缓上一口气。“只要告诉我是谁派你来这里的,你便可以离开了。”
姜乐冥双手搭在章鱼偌大的触手上,几乎贪婪地汲取着周遭的空气,好半晌,才面色苍白地回过神来,凝望着眼前那个似乎只有用离谱来形容才合适的章鱼,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没有没有谁派我来是我自己不小心飞到这里来的”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自称哀家的章鱼在听了姜乐冥的回答后,不知为何,竟是冷不提防地大笑出声:“小子,你可知哀家是谁?”
没等姜乐冥在近身的白浪中给出任何答复,这只章鱼便是自问自答地说道:“哀家可是这个海域的守护神,历来与人类都有签订互助的契约,所以,你大可不必对哀家加以任何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