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报复呀。”就像是蛇吐信子,只不过碧尔的吐舌头则是多了几分俏皮可爱。“你我的恩怨就此了结,以后我们就做好朋友吧。”
“啊?”原本还是怒气冲天的碧尔,不过是自己片刻昏阙的功夫,其态度竟能够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跨度超乎想象的变化,一时间让杜夜雪根本摸不着头脑。“我我可是恩将仇报的小人你为什么为什么会”
“我都知道了。”碧尔微微抬头,碧眼凝望着杜夜雪那一对难以置信的眼睛,以万分同情的语调轻呼着。“那不是你的错,一直都不是,只是我怪错人了而已。”
“你你都知道了”杜夜雪的眸中涌出晶莹,当夜的摧残与折磨仿佛迎着碧尔的轻声重现于声,又在她的安慰中悉数破碎成灰。“我我”
“我知道,我知道。”碧尔挽手将杜夜雪拥入怀中,在其耳畔轻声说道:“我全部都知道了。而如果我是你的话,在那种情况,我也应该会跟你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我我”从抗拒到依靠,杜夜雪只是花了眼泪决堤的片刻罢了。他偎在碧尔的肩膀,泪水倾盆而下,浸湿了碧尔的连衣裙。“我我就是个废物到头来我什么都没能拯救一切都没了都没了”
“但我这不是还在么?”轻轻地拍着杜夜雪的背,就像是在安抚着嚎啕大哭的婴孩,在此刻,碧尔尽显耐心。“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呜呜”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当一个男生哭到断片时,其心中的悲伤自然不言而喻。自从那夜起,杜夜雪还从未像现在一样发泄过情绪。在碧尔那足可包容一切的温暖怀抱中,他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以不断的泪珠道出了全部苦楚,最终步向整整十多年都未曾抵达过的安睡。
“乐正邢文”当杜夜雪的微鼾回荡耳畔,碧尔眼中的竖眸终是再度亮起锋芒,远望殿外,只见此前若电光远遁的敦煌此刻也已重临于此,神情古怪。
“你做出了选择啊。”轻扫过金殿下的一尾长发,敦煌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果然不论什么时候,碧尔始终是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碧尔呢。”
“切。”对于敦煌的微侃,碧尔不屑地哼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将陷入沉睡的杜夜雪置放于并列的两个蒲团上,问道:“事情解决了?”
“在你们谈情说爱的时候,就已经解决完了。”敦煌刻意加重了谈情说爱的语气,却换来一记凌冽擦脸而过。
“谁谈情说爱了?”碧尔有些娇恼,双颊更是微微泛红。“你要是再乱说话,行不行我抽死你。”
“好好好,我不乱说,我不乱说。”敦煌无奈地耸耸肩,虚空引牵,抓来平躺于地面的黑色长尾,将其卷成一团,摆入由钟世擎亲自为之购买的腰包。
“你还没跟我解释呢,为什么要拿他的头发?”碧尔叉腰吐气,微红渐止的脸上流转着好奇。“莫不是有什么特别?”
“是有特别。”敦煌取下腰包,同时左手燃出银光熠熠的火焰,将腰包连同杜夜雪的头发一并萦绕其中,竟是焚出漆黑之焰。“但凡被影之术寄生过的人,都会成为影之术当中的一部分,这就是为什么乐正邢文在利用完杜夜雪之后,会想要去摧毁这具躯壳。”
“躯壳被毁,残留于其上的影之术便会因失去宿主的缘故而消散于空中,但如果躯壳侥幸存活,就像是杜夜雪一样,那么,只需要一些手段,并借助躯壳身体上的一部分,就能够顺藤摸瓜地找出影之术的真正主人在哪里。”
“一般来说,想要找出影之术的真正主人,需要的是其使用过的躯壳内脏。但杜夜雪是个特例。”至此,敦煌刻意顿了顿,等到碧尔的幽怨临身,这才悠然道:“杜夜雪作为躯壳,却是承接了乐正邢文的完全寄生,后者将毕生所学的影之术全部倾注到了他的身上,让杜夜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变成了与乐正邢文同体共生的存在。”
“正因这里的隐性关系,我只需要杜夜雪的一点点毛发,完全就够我找出乐正邢文的藏身之地了。”待漆黑之焰焚烧殆尽,缕缕青烟便是接踵而至,于大殿顶部绕出拱桥之状。
“只可惜那乐正邢文千算万算,却没曾算到杜夜雪的执念竟有如此大,居然能够克服乃至掌控其体内足以致命的影之术。这份过度的自信,恰是他的败笔所在。”
氤氲拱桥成形之际,敦煌粗袖一挥,生辉的银光便是扶摇而上,于其中缝隙交织缠绵,绘出了一道并不眼生的脸孔——国字脸,端正的五官,漫着浩浩正气的眼眸,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奸臣所能拥有的面容,却是俏生生地浮现于拱桥之下。
“是他。”敦煌与碧尔异口同声地说道
汪洋之上,本该是开往七星洲的大船却是在行程至半中悄然转向,绕回了亚土大陆的范围,它乘风破浪,驶进了经受浪涛千万年洗礼所打造而出的峡谷,来到了不曾隶属于四国的神秘地段。
在峡谷的尽头,那儿建有一道恢弘的黑曜石大门,千斤之重仅以肉眼便可洞悉一二。巨船稳稳地停在了峡谷边上,本是坐满乘客的甲板,如今却只有一人从中缓缓走落。
“被发现了啊。”侯明芳仰望蓝天,满脸轻松地微笑道。“看来第一个计划失败了呢。”
等他踩上四步台阶,那厚实的黑曜石门便是自内缓缓打开,从中接踵步出无数道黑影,他们单膝而跪,齐声道:“参见,宰相大人!”
“我是不是触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呢?”侯明芳那张国字脸迅速溃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颇为俊俏的咸蛋脸,如漆如墨的明眸散发着不再浩然,却依旧夺目的神韵,“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是碰到了,那就坦然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