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一骑,萧厉对于恩公的安排向来都秉承着力求完美的态度,外表看上去朴实无华的马车,行驶在坑坑洼洼上却如履平地;架下骏马更是灵气十足,跃骥百里不过片步功夫,连大气都不需要喘上几口,乃是天生的越野机器。
恰若平移的车厢内部,碧尔阴沉着双瞳,眸中神采透过镂空的窗栏,凝视着那倒退的斑驳绿景;雪儿则是与李昭苒相对而坐,从不离身的棋盘已然大开,只不过盘上的黑白双子至此变成了象棋。
“将军。”李昭苒飞炮过河,隔着骏马直打被自己双士卡死的黑将,嘴角挂笑,一脸的轻松。
“嘶”相比起李昭苒的从容不迫,雪儿却是一脸惆怅。她先是看看自己聚成一团的将士马车,再望了望并排的跳炮,不禁抿起红唇,陷入沉思。双手试探着递进,却在即将落定的一刻悬而不前。
车内其乐融融的疆场斗智换到车夫台上,却演变成并肩的无言。敦煌居于左侧,一手握着轻轻垂落的缰绳,空无一物的右袖却是赖着无形之力,死死地贴合在座椅上,生生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
在三八线的右边,同样是不发一言的东方颖霄就盘着手坐在那。二人间鲜少的交流大多数都是以女方率先开口的,譬如:
“在这儿右转。”迎着面上的参天榕树,东方颖霄则是探出右手点了点方位,敦煌对之言听计从,稍一拉鞭,自通人性的灵马便是当即侧转身形,不点半分拖沓。
马车的一个转向所引来的连锁反应便是一路紧跟其后的苍狼同样转身,只不过,比起前者的幅度,后者近乎九十度的猛然转弯显然是要更加凛冽。
仅针对苍狼他自己的话,想要适应这样的转弯绝对易如反掌。但如果是对于匍匐在他那厚实毛发中的小男生来说,那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了。毕竟,这种每一次转弯都跟被外力强行甩出去一样的感觉,对他来说,不光是生理上的打击,还有心理上的蹂躏。
“那时候我就该劝师傅不让她跟来的”姜乐冥胃中的翻江倒海勾起了他对自己在启程时噤若寒蝉的行为所感到的懊恼。
“喂小子!你别吐到我身上了!一股酸味很恶心的。”被骑在身下的苍风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小,时不时的几声怒号让姜乐冥更是浑身打颤,哪怕是到了喉间的酸腐,都被他强行给咽了回去。
自从黄凤临以元神与肉身炼化解药,并借着其残存的庞大精神力留下遗愿后,已经过了约莫三个多月的时间了。苍风也作出了跟在敦煌身边的选择,其本身对于寻回同类的欲望并不是大,之所以会跟着敦煌,纯粹也只是为了完成义父的嘱托而已。
比起那些仅存乎于经文中的同类,比起那些本该臣服于自己血脉之下的子民,苍风倒是一点也不在乎,其心中的依赖与爱戴,大部分都归给了已然西去的黄凤临。
“苍苍大哥你不想让我吐到你身上你就你就跑慢一点稳一点啊”姜乐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哀求道,然而回应他的,却又是一记紧随马车行径的急转弯。
“我也不想啊,你要怪就怪你师父,还有那匹该死的马。娘的,这是哪个畜生找得马,跑得比老子还快,光是跟着就要累死老子了。”苍风吐了吐舌头,只是这喘息中的臭骂显得是那么有气无力。
邯国与瑾峡国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在没有任何法器的辅助下,光凭马力,应要跑上四天三夜的行程。而在一些专门用来赶路的法器帮助下,这行程最短可以缩至一个下午的时间。而光凭敦煌座下这匹雄壮的骏马,他们一行人抵达瑾峡国的时间,应该会在第三天的清晨。
撤出千里迷森,再越过平整且辽阔的草原,敦煌他们观摩了曾隶属于邯国的残垣破瓦,那些林立的城墙如今却是千疮百孔,那些曾种满庄稼的田地如今也是荒废许久;纵行百里有余,在暮色的黄昏下,他们也看不见哪怕一缕炊烟自远方飘扬而起。
这些是煜弓国自接手此方土地以来的杰作,国土面积迅速膨胀势必导致监管与发展的相对不匀,当年的煜弓国纵使有只手遮天的武力,也不可能将所有收纳入手的土地妥善管理好。所以他们选择了更简单的方式,先掠夺一切能够拿到手的资源去发展本土,等到本土强盛了,再去考量周边从别人那夺来的地皮。
战后的煜弓国失去了他称雄的根本,甚至一溃千里,将原本吞下肚内的土地连本带利地吐了出来,还给了瑾峡国与邯国。而这片毗邻中原的平原草地,正是原隶属于邯国的边境——襄颢城。
时过境迁,哪怕曾经再怎么繁荣昌盛,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么些残砖败瓦躺卧于杂草丛生中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