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间,便是到了敦煌一行人相约启程的第三天清晨。
专属李家的桃花林傍水依山,高耸而闪烁着同桃红有别的绿茵山峰淡然伫立在一片沁人心扉之中,成就了这方圆之中最为显现那一座地标。
蜿蜒而上的山路呈阶梯状,以绕山体一周的方式,盘踞在最边缘的位置。不算陡峭的台阶左侧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里面大都是笔挺却不算高的矮木,枝桠肆意而生,上面还挂着许许多多的紫色令牌;
山路的右边,则是没有任何护栏的悬崖。尽管山峰不算很高,只有几百米,但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任何莅临于此的旅客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心惊胆战。
如今,在那初生羞日含蓄的微光中,一道浅色的身影正疾步走在这蜿蜒而上的山路,他的步履尤为沉稳,每一步的落点均踩在同样的位置,不偏也不倚。一双有神的眼眸时不时捎向右侧,俯视着那逐渐渺小的光景,流转而出的却不是一丝胆怯或是后怕,反而是浓浓的担忧。
凭借着他的速度,在初日还未能完全升起,仍嵌在不远处的地平线时,这几百米的山峰却已然是被他踩在了脚下。即将登顶的他兜过了最后的拐角,终是来到了那一片龟裂依旧的平地。
在那被人为扫清的平地最右侧,零零散散地种着几棵松树,对比起那些遍布山腰的矮木,坐落于山峰顶端的苍翠,要纵向高出很多很多。
凭借着来人的眼力,就算是松木笔挺而入云,他亦然能从那如针般的婆娑叶影中捉住几缕别样的光彩:在那每一棵松树上,都挂着与山腰上差不多的令牌,只不过这里的牌匾,乃是点缀着翠蓝如天般的明亮光泽。
从左往右数的第六棵松树下,如今正跪坐着一位女子,瀑布般的黑色长发随性地披散在身后,当中不时有绿茵的树针若隐若现,一身纯白色的长裙如今亦是缀上点点土黄,光看是望上一眼,就有一种悲意从那邋遢潦倒的背影中扶摇而上。
她的背影有些佝偻,但却并不是因为苍老而自然形成的,双肩也是无力地耸向前方,疲惫之意无不清晰显现。
“她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啊?”遥望着那浑身散发着颓丧的女子,凌晨便开始登上之旅的敦煌心中油然飘起一抹怜惜,黯然长叹一口气,他缓缓迈开步子,旨在轻柔地走向那孤寂的身影。
“昭儿。”宛若深潭中突然亮起的一抹明光,它几乎在瞬间席卷了李昭苒早已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神念,一双蒙尘的眼眸顿起剔透晶莹,将当中的一切萎靡倾颓尽数洗涤,令过往的神光得以重现片刻。
“哥!”颤抖中,李昭苒化作一抹掠影,直接扑进了那唯有单臂的敦煌怀中。虽仅有单臂,但敦煌还是极力将李昭苒的身体紧紧揽入坏里,感受着自己逐渐被浸湿的胸襟,他微叹一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我回来了。”敦煌垂头,轻轻地在李昭苒耳边吹出暖流,用言语当中的亲切,竭尽所能般抚慰着她的黯然神伤,尽管他知道,这样做有可能于事无补。他一双蓝紫的奇眸微微上扬,飘飞的思绪扶摇,投于那一棵苍穹的树冠,锁在当中那一枚天蓝的令牌,上面印刻着一匹栩栩如生的巨龙,正仰天长啸。
“你的手”李昭苒的双手环在敦煌的腰间,也因此或多或少地扫过了那空荡荡的衣袖,那无力的空洞感不由得让她心神一滞,连一路奔涌的泪花也是戛然而止。噙着晶莹,她看见了敦煌那几乎干瘪下去的右袖。
“因为一些事故不小心弄断了,不过我没有什么大碍的,不用担心。”敦煌探出五指,就像是重回小时候一般,稍微有些粗鲁地揉了揉她的长发,顺带拉下几道有些扎手的松叶,将其掷于空中飞舞。“你在这儿,陪他多久了?”
“哥”有些时候撩拨起一人的泪腺决堤,往往只需要一句简简单单却直入心扉的话,从敦煌口中淡然而出的那个他久久回荡在李昭苒的耳畔,更是在其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一位比起同龄人要略显矮小的身影,他身披黑袍,一双冷眸唯有在扫过李昭苒的那一刻才会泛上几分情动之色。“末笙他末笙他”
“他已经很厉害了。真的很厉害了。”敦煌深吸一口气的同时,唯一的左手又一次揽上李昭苒颤抖中的双肩,将自己的感同身受透过强而有力的臂弯尽数传达给李昭苒。“在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有他在,就算是我,也很难在四面埋伏的情况救下你们。”
“如果不是我要带着雪儿四处走的话如果不是我的话末笙他他就不会”听着敦煌的安慰,李昭苒脑海中的那道身影却是更加凝实了,而身为凝望者的她,眼眸中除了泪光以外,更是添上了近乎无穷无尽的愧疚。“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的话”
“这不能怪你,毕竟谁都不知道居然会有人敢在臻凌城对我们动手。”敦煌轻言安慰道,一双奇眸藏于深处,在不被李昭苒发觉的情况下,流转出冰冷如锋芒般的杀意。“末笙他已经尽力了,他把自己能做的做到了最好。对于这种事情,你真的没有必要过分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