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苒没能留意到的事情,并不代表敦煌也会忽视,在雪儿简单的抬手中,敦煌看见了其掌心的银光涌动,那转瞬即逝的牵引力轻而易举地将那支串着糖葫芦的木棍拉进她的掌心,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但更重要的是,没有向外界掀起哪怕一点点波动,浑然天成,是无比自然的动作。
要做到雪儿这样不着痕迹,敦煌自然也可以,但他扪心自问,这种能力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这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所带给敦煌的震惊,就已然远超她那近乎无穷无尽的胃口了。
但其实,说她狼吞虎咽吧,倒不是很准确,因为她的吃相并没有多难看,都是一颗一颗依次地吃,可偏偏那些冰糖葫芦的数量却是直线下降,效率之快,叫人尤为不解。
将眼眸中闪现的惊讶略加收敛,敦煌幽幽叹了一口气,从一身补丁装的袖口中抽出一张纯白的手帕,于一尘不染中透放着洁净,他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安静地等到雪儿将手头上最后的食粮吃干净了,这才悠哉悠哉探身上来,宠溺地为其擦去了嘴角的红渍糖影。
突然一张洁白无比的手帕毫无征兆地递上前来,让雪儿霎那间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但也很快便反应过来,发现这是来自于敦煌的好意,这才欣然接受...
敦煌没有去问为什么雪儿总喜欢吃冰糖葫芦,这是他所给予雪儿最基本的尊重,可他却不曾想过,关乎于雪儿身世的秘密,就恰恰隐藏在这冰糖葫芦里头。至于他认识到其中缘由嘛,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哈..呼...哈...呼...”吃饱了,又坐在没有半点娱乐设施的马车上,加上敦煌在侧,李昭苒也不敢放开胆子跟自己讲讲曾经好玩的趣事,所以雪儿干脆选择了消磨时间最好的方法:倒头大睡。
在那宛若床铺般的坐垫上,雪儿没有费半点功夫,轻轻松松便进入了梦乡,餍足而细微的鼾声,就是从她口里轻嘬出来的。李昭苒就躺在她的身边,一样睡得正香。
至于敦煌嘛,当雪儿与李昭苒像闺蜜一样相拥着一同睡去之时,便已是施施然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盘膝而坐,开始已成为习惯的闭目养神,除非是像昏迷一样不可抗力的原因,他一般都会选择浅睡,这是从十四年前便养成的习惯。
他不敢带着意识沉沉地睡去,因为这样他总能梦见十四年前的光景,那如梦魇一般的景象挥之不去,永远萦绕在心头,成为一场永无止尽的煎熬。正因如此所以,他的双眸才会一直显得黯淡无光,毫无生气可言,因为从十四年前开始,他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吁!”就在这一片沉寂的祥和中,车夫的一声清越嘹亮便显得格外引人瞩目,而一路浅睡的敦煌,自然是第一个醒过来的。
“大小姐,臻凌城到了。”车夫毕恭毕敬的声音伴随着缓慢的脚步一同奏起,稍一会的功夫,那厚重的轿门被徐徐打开了,外头的金灿光芒直射入内,将内部渲染成同样的光彩。
“嗯....”一声稍显不满的呻吟从车轿的尾部传来,床铺上瑟瑟缩缩的声音点缀着几抹挣扎,尽管李昭苒和雪儿还想睡,但却敌不过那正午的璀璨阳光,只能在不情不愿中爬起来,向门外的世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