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敦煌喘着粗气,蔚蓝泛紫的眼眸中闪烁着沧桑与忧愁,他猛一躬身从嘎吱作响的木床上坐起,脑袋里因睡眠不足而转起眩晕,抬起的右脚刚一踩在地面上,就是一阵刺痛。
沉下头去,敦煌看见了满地的尖锐瓦片,还有阵阵熏人的酒气从中弥漫而出。对他而言,这点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毕竟大风大浪都已经飘摇过,这片小小的瓦片又能怎么样呢?敦煌右手下摆,摸黑拉住了那瓦片露出的唯一一点尖锐,随后猛一拔,带起一行鲜血,全程倒是行云流水。
“天天都是这样的梦...十三年了,都已经十三年了...”敦煌晃晃脑袋,随手从床边搀起一盅酒壶,昂首间却不见点滴酒香下滑,眼底泛着几瞥失望,顺势一推,将酒盅推出三米,掷地有声,碎成片片烂瓦。“还是忘不掉嘛,还是放不下嘛...”
一边自叹,他昂起头,望向了那一柄高高挂在墙垣一处的剑刃,剑身依旧稳稳待在鞘间,鞘首仍然缠绕着那一圈白白的绷带。剑鞘上那亘古不变的黝黑透不出半点光泽,却有不尽沧桑从中流露。
“是啊...怎么忘得掉...”敦煌苦笑着自问自答,双眸泛起阵阵泪雾,右手微起,在朦胧中仿佛又看到了被鲜血浸染的曾经,晃晃脑袋,将逐渐蚕食自己脑海的那抹思绪抛飞,伴随着口中嘬出一声悠久的长叹,他飞身而出,轻轻推开已是残破不堪的木门,看着檐外的细雨纷飞发呆。
“你过得还好吗...那边应该,没有什么痛苦吧...不会有背叛,不会有鲜血,也不会有...我...”敦煌那浑浊的双眸中燃起半分希冀的神光,夹杂雨中的晚风为之呼啸,像是在传达着他的轻声呢喃。
“对不起...是我没用...对不起....”他猛地跪倒在地,风雨也是刹那呼啸,拍在他的脸上与双眼中流出的泪滴混作一团,从其面颊上滚滚而下。“全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就该听你的...不该去追什么江湖..什么功成名就..”
“剑成就了我...却送走了你...说到底,我还是输家啊...哈哈哈!!!敦煌悲极反笑,一声声苦涩的笑音中所点缀的颓丧与后悔,又能有几个人才读得懂呢?
这一跪,便是一个晚上。随着翌日的太阳翩翩而起,连夜的绵雨也终是停歇,初生的温润照在敦煌的脸上,一如轻柔的手儿抚摸着他内心的伤痛,沉溺其中的敦煌,亦是不愿苏醒。如此一跪,又是两个时辰,不多也不少。
经过两个时辰的调整,敦煌终于是从跪坐中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回身跨过门槛,从破旧木屋中随手掏起一个斟满半壶的酒盅,随后大步朝着外头走去。而在这所破旧木屋的背后,是一道近乎于垂直地面的悬崖。
在树丛中的几番跳跃,敦煌很快便来到了一片隐蔽于森罗万象中的空地,那儿呈圆形,不大,半径约莫三米。圆形正中立着一块长方形石碑,碑上无字,只有长方形向上的两角被削去,显露出极度光滑的斜坡。
敦煌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就地盘膝而坐,右手洒然端起酒盅,大口大口地向口里灌着,不过半壶,顺着他无比潇洒的痛饮,很快便是见了底。了却了心痒痒的酒瘾,他的双眸便是重新锁在那石碑上,脸上时而笑,时而哭,却一直没能说出一句话。
直到...
“剑圣敦煌...你果然在这里...”这一声低沉的嗓音其实并不算大,只是在这方沉寂中显得格外刺耳。下一瞬,在敦煌的背后,出现了四道人影,他们两前两后,护着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