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不好!那些枉死之人都是人祸,与你何干,让你身陷险境,分明就是不把你放在心中,如今你也知道整个春晓计划了,安心随我回山中过日子,若是天下太平,天大地大任你去,若是国破家亡,也是他们的事情。”
张春这次看着宁汝姗,神态竟然是难得的认真。
他一向只把自己在乎的人放在心尖上,其余人不论高低贵贱皆是草芥,能在阎罗手中夺生死的人,自然张狂冷漠。
这一次,他是真得想要宁汝姗离开临安。
他始终谨记着韩铮当年的话,保护好梅姗母女,梅姗自裁已让他愤而不安,那日又见宁汝姗浑身是血被人抱回来,自然又惊又怒。
宁汝姗盯着他,下意识不说话,而是看了一眼容宓。
容宓眉眼低垂,并不多话。
“你知道你那刀……”张春见她如此行径,突然大怒,“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若是割到大脉,你,你现在还能和我说话吗?”
他喘着气,压低声音怒斥着。
一侧睡觉的宁岁岁被惊醒,警惕地睁开眼,皱着眉,看着张春,又看了一眼娘亲,突然小声嘟囔着:“在吵架吗?”
张春一脸愤怒的表情堪堪收住,宁汝姗伸手拍着宁岁岁的肩膀。
“没吵架,睡吧。”
宁岁岁却是盯着两人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起身爬到宁汝姗和容祈中间,一手拉着一人,明明眼睛困得都要闭上了,嘴里还是认认真真的劝架着。
“不能吵架哦。”
“至少也要为岁岁考虑一下。”张春握着宁岁岁的小手,随后又小心拨下,放进被子里。
宁汝姗怔怔地看着宁岁岁安然的睡颜。
“张大夫。”门口传来容祈平静的声音。
张春闭上眼,瞪了宁汝姗一眼,狠狠甩了甩袖子:“我给你三日时间。”
容祈被张春推开,只能目送他离开。
“我也要回去了。”容宓起身看了眼沙漏。
“我让冬青送阿姐回去。”容祈说道,严肃吩咐着,“这些日子出门一定要带人,今日阿姐独自一个人来,可不行。”
“知道了,啰嗦。”容宓拢了拢纱袍,努了努嘴,使了个眼色,“有话可要就赶紧说。”
屋内很快只剩下容祈和宁汝姗两人。
容祈已经换了一身修身的湛蓝色常服,在日光下越发显得沉稳冷静,他抬眸看人时,却因为背光让瞳孔的光有些不真切。
“世子下朝回来了?”倒是宁汝姗先开口说道。
容祈沉默了一会,反问道:“你要走吗?”
宁汝姗半靠在软枕,纤长如蝶翼的睫羽微微下垂,大病初愈,让她神色有些憔悴,可她靠在这里不言不语的时候,总让人岁月安宁,尘世无碍的模样。
“我想拜托世子一件事情。”宁汝姗并不答话,只是镇定自若地岔开话题。
容祈沉默地听着。
“不知宁夫人何时能出来?”
“王家两兄弟齐齐大散关发来请罪折,请求彻查第三次北伐,已还老将军清白,这两日当年牺牲将领的家人也纷纷上折请求完整调查此事,我已让民间小报借助舆论施压。”
宁汝姗抬眸去看他,隐约察觉到他说着话时已经不再愤怒,而是带着尘埃落定的平静。
——平反第三次北伐军的失利,他势在必得。
“官家为平息日益高涨的情绪,势必会先放出宁夫人以短暂平息民怨,用此来安抚各路将军愤怒的情绪。”
容祈胸有成竹地说着,对此颇为不屑。
他们的官家至今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对宁家依旧是报以棋子的态度,可他根本想不到,宁夫人只要一出相国寺,至今要想再找借口控制住她,早已不再可能。
“我想请世子帮忙给宁夫人和宁姝送一份路引。”宁汝姗低声说着,“她们不会再留在临安,可眼下的情景,自己办也颇为困难,还请世子帮忙办一份路引。”
“早就办了。”
宁汝姗抬头,扫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不说话。
“嗯。”
容祈察觉到她莫名的不对,皱了皱眉。
—— ——
四月十五,临安一连十日艳阳天,可整个城中的气氛却是格外紧张,外地驻扎将领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入临安。
宴家的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惊,直接让宴家大门十日未开,政事堂群龙无首,直接把这字上交到圣人案桌前,大众公主更是亲自坐镇宴家。
枢密院一如既往地分割两派,只是这一次容祈明显站了上风,最后直接全票通过庐州新任将领的决定,次日就上了折子递到政事堂进行流转任命。
官家原本以为放了宁夫人,能平息一些怒气,可宁夫人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宁家那个二娘子竟然敢当中大哭,虽不曾言语,但形容悲戚,神色可怜,足以让人言可畏。
以王家两兄弟的折子为先,各地将军的折子根本不再估计他的威严,个个都要彻查第三次北伐军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