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被压在这里整整三年,边角整齐,毫发无损。
“我娘为什么把东西给你。”宁汝姗接过信封,疑窦问着。
怪不得她心生疑惑。
在宁府时,东西两院是从不交流的,花园和大堂隔开了两院人的往来,西院的账务都是从宁翌海的账户上出,东院的直接走了公账,加上梅姗避入宁家后从不出院子。
两位夫人之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宁夫人斜了她一样,冷笑一声:“她也不想给,我也不想收。”
“可若不是箭在弦上,刀在脖颈间,谁不是相互低头将就着。”
站在门口的容祈在沉默间开口说道:“我听闻当时官家担忧宁家混乱,特派了宫内女官和禁军守卫宁家。”
宁夫人嗤笑一声:“你说的没错,当时官家的禁卫军已经围住整个宁府,梅姗身边的秋嬷嬷被困在府外进不来。”
当时的宁府不过是刀板上的鱼肉的,她们甚至只能做一个提线木偶,一言一行都收到监视。
“她大概是预料到了后面的一切,略施手段,暂时岔开了这些人,在过年前一夜,也就是宁翌海的棺椁送回临安前一夜,敲响了我的房门。”
宁夫人揉了揉额头,颧骨高耸,脸不见肉的面容在沉默的光影中留下消瘦的阴影。
她在宁家时,还有些圆润的富态,可到了这里却就像是被人抽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阴森冰冷,宛若套着衣服的骷颅。
宁汝姗握着手中那封信,来回翻着,却迟迟没有打开。
“她与我做了个交易。”
宁夫人嘴角僵硬,微微抽动,古里古怪。
“她说我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宁姝惹出来的好事情,官家不会放过我们,我和宁姝此生都不复相见,但她可以帮我们。”
她陷入沉思,整个人宛若入定的枯木,连着眼尾的皱纹都在昏暗日光下古板死寂。
梅姗容貌艳丽,举世罕见,哪怕是此刻穿着素白衣服,不着粉黛,在昏暗的烛光下依旧美得惊人。
那夜,她说话时的神态格外悲悯哀伤,哪怕连着眉梢也不曾耸动一下,可那双眼落在别人身上,却像能透过一个人的一生,让人战栗恐惧。
宁夫人自小就听过她的名字,日日听着她的名字长大。
谁不知道,梅家出了一个名动天下的明珠。
梅姗。
她的祖父是天下第一名儒,她的祖母是西南边境的王女,她的父亲是文官之首,她的母亲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女。
韩诤为她手植梅林,宁翌海甘愿为她冒生死大忌。
两人按理本就是云泥之别,若不是造化弄人,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
可今夜,两个人却互相站着,四目相对,各自无言。
“她说我可以让来人帮我救出宁姝与我,但前提是我为她保护一封信,等着一人来取,只要一切相安无事,所有的事情都将解决。”
宁夫人低声说着,声音虚幻飘溢,在空荡的屋内摇摇摆摆,无依无靠地消失在耳畔边。
“一人?”容祈出声问道,“没说具体是谁?”
“没有,梅姗只说在我被软禁之后,会有一人来,不论是谁,便都把信给他。”宁夫人喃喃自语,“但她要求我一定要完成外面的那个阵法,不然将永远也出不去。”
宁汝姗发怔地看着她。
“我想来她当初应该料到是你回来,但不知为何说是一人,现在想来想必也是不安。”她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意,却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内外守卫至少一千人,来回换班密集,以及守岗之人严密,若不是那个阵法,我们确实进不来。”容祈回道。
宁夫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是的,你说得对,梅姗果然厉害。”
“我娘还有说什么话吗?”一直沉默的宁汝姗低声问道。
宁夫人拨动着菩提珠子,低眉顺眼,淡淡说着:“我只负责送给你这封信,之后的事情,让你去找秋嬷嬷。”
宁汝姗也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娘到最后也不曾给她留一句话。
“至于我的要求,就是救出宁姝,带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宁夫人闭眼,神情冷淡说着,“若是你们骗我,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富荣公主马上就要出宫建府待嫁,宫中回放一批人,我已经联手御史上奏,到时在借机金蝉脱壳。”容祈简单交代着。
宁夫人点点头,脸上紧绷的神情也微微松了下来。
“还请世子记住今日的话。”她冷淡驱客,“你们也该走了。”
“夫人今日还未好?”门口出来一个侍卫惊讶地询问声。
外屋的白河冷静说道:“马上就好了。”
“这也是她让我做的,每日这个时候让人送水过来。”宁夫人侧首盯着那张厚重的门帘,“想来也是给你们留的后手。”
容祈一个激灵,抬眸去看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