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口婆心,循循善诱。
宁汝姗脸上平静,心中却有了自己的思考。
——燕舟打算北伐,她是打死也不信的。
——大燕这么多年来,借着海运和榷场国库充裕,这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大魏抬高白银的无理要求,为何执意要这批粮草。
宁汝姗盯着地上,书桌倒影下来的影子,扭曲斜长,那一本本折子歪歪扭扭,无人搭理。
——“官家打算修史。”
容宓意味深长的那句话瞬间落在她心中,宛若惊雷炸起。
她深吸一口气,电光火石间终于明白燕舟今日宣她入宫的目的。
他想借着这批人云亦云的粮草,为了抹去韩铮,为了污名韩铮。
宁汝姗咬牙,只觉得一把火在心中燃烧,烧得她差点再也压不住平静的外表。
——这就是大燕的君主。
——这就是怯死勾免,毁节求生的燕舟。
她手指微微颤动,跪在地上,让自己滚烫的额头触及冰冷的石板,沉声说道:“官家所言,臣女不知。”
“胡说八道,纣开明明就是在榷场死的,纣行屠杀榷场一是为了纣开,第二便是因为韩铮。”燕舟咬牙切齿地说着,“我听说纣行当年在追杀一人。”
宁汝姗只是沉默地听着。
“红楼主人被挫骨扬飞,三百人都被一把火烧了,榷场到处都是血,你当真还觉得不认识。”
地下跪伏之人,连着手臂都不曾动一下,只是沉默坚定,好似他口中的人不过是匆匆过客,与她毫无想干。
燕行气得咬牙切齿。
“你爹性格刚烈,有仇必报,你为何要做一个怯懦怕死之人。”他最后激道,“你若是交代出那批东西,朕就能给你报仇。”
宁汝姗闻言只是跪下,眼睛微微闭上,声音沉稳:“臣女真的不知官家所言。”
“你当真不说!”
底下是无声的死寂。
官家书桌上的砚台被狠狠贯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名贵的砚台瞬间四分五裂,墨水四溅,其中一块砚石更是划过宁汝姗的脸颊,在那张娇嫩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却没有让她动弹一丝。
长长的血迹顺着脸颊落在下巴处,最后滴落在青玉地砖上。
安定抬眸,蹙了蹙眉。
“你,你,给我关起来。”燕舟破罐子破摔,大发雷霆。
安定上前,低声说道:“官家息怒。”
“滚!”燕舟大呵一声。
安定越发恭敬,弯腰说着:“听说世子在门口等着容夫人呢。”
燕舟一愣。
“大长公主明日便要入宫了。”
安定意有所指。
燕舟倏地回声,这才发觉自己差点酿下大错。
“二娘子在偏殿想必等久了容夫人呢。”安定笑说着,“修碑之事可耽误不得。”
燕舟这才闭上眼,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朕也是心急边境百姓,这些年你在边境也该知道个中苦楚。”
“官家忧心百姓,是百姓之福。”宁汝姗闭上眼,低声说着。
“起来吧。”
燕舟淡淡说着。
宁汝姗低眉顺眼地起来,被安定送到殿门口。
“夫人可要现在去见宁二娘子。”安定临走前,细声问着。
宁汝姗冷静伸手,抹了一把自己流血的脸,只觉得脸颊刺痛,再拿下来,袖子上已经被染上鲜红的血迹。
她斜了安定一眼,淡淡说道:“见。”
第60章 亲吻
“容夫人这边请。”安定亲自为她推开门, 恭恭敬敬地说着。
屋内,一直低头磨茶的宁姝抬起头来,露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颊。
宁汝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一次见到宁姝。
宁姝穿着淡蓝色六搭晕缂丝长裙, 裙摆绣成层层叠叠的海浪水波纹, 加之以银丝点缀, 在日光下如海浪翻涌,蹁跹袅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