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话一说话,她便有些后悔。
容祈在瞬间,倏地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睛还带着挥之不去的错愕,不错眼地盯着宁汝姗。
“算了,还是让冬青来吧。”宁汝姗被他看得后脖颈汗毛竖起,立马反悔着。
角落里的冬青再一次轻轻说道:“世子打人很疼的。”
宁汝姗此刻只觉得压着的这双筷子宛若烫手的山芋,缩也不是,不缩也不是,一时间僵在原处,只觉得尴尬。
大概会拒绝吧。
她在心中只想拉着一块帕子,把自己的脸盖着。
容祈这样的性子,才不会莫名示弱。
容祈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深邃黝黑,缱绻闪耀,看着她纠结犹豫的神色,鬼使神差想起冬青在书房里出的鬼主意。
——“夫人脾气这么好,世子只要借机装病示弱,嘻嘻,万一夫人就不生气了呢。”
——“话本里都是这么演的,一点也不会错。”
冬青信誓旦旦的声音还在耳边飘荡,他在此刻活像被冬青附身,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却也只敢轻声嗯了一声,视线只敢落在宁汝姗的下巴处。
宁汝姗震惊抬头,看着面前面不改色之人。
“不行吗?”容祈看着她的反应,眸光失落,睫毛微微下垂,显得失落,又带着强装镇定的平静,只是手指微动,慢慢握拳。
——她原来是随口说说啊。
——冬青死定了。
他抿唇,迁怒想着。
——无师自通!好样的!
完全不知大难临头的冬青暗暗握拳打气着。
“我自己来吧。”容祈连着脖颈都觉得滚烫,幸好穿着厚衣服,这才没有露出怯来,他见宁汝姗一直不说话,便沮丧地自己伸手去拿筷子,眉心紧皱。
宁汝姗一个激灵回神,下意识按住他的筷子。
“不,还是我来吧。”宁汝姗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认命地拿起一侧的汤勺,平复着内心莫名的躁动:“世子是打算喝粥还是喝豆浆。”
“粥。”容祈盯着那只捏着汤勺的细白柔嫩手指,只觉得浑身难忍的疼都在此刻平息下来:“甜粥。”
“知道。”宁汝姗放了一大勺糖浆,瞪了一眼手中软糯的白粥,这才镇定地勺了一汤勺,“不烫了。”
容祈的目光放在面前的盛着粥的汤勺中,最后扫了一眼宁汝姗,这才张嘴。
之后,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宁汝姗身上,连着眨眼都舍不得,生怕这片刻的温柔会在眼前消失。
屋内的气氛格外安静,偶有炭火发出噼啪一声,宁汝姗随意地夹,容祈一应都吃,却依旧是一点动静也没发出来。
外面是侍卫巡逻的脚步声每隔一炷香就经过,直到第三次听到他们经过的脚步声,宁汝姗这才皱眉,惊疑问道:“世子,还没饱吗?”
容祈这才回神,这一下只觉得肚子都要涨开了。
“饱了。”他低声说着。
宁汝姗这才放下碗筷,长长松了一口气:“我让丫鬟来收拾,我也要准备明日入宫的东西了。”
容祈听着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坐在原地不动弹,只是盯着她腰侧的玉佩嗯了一声。
“夫人果然心软。”冬青满足地说着。
直到她的身形离开,容祈这才收回视线,斜了冬青一眼,冷冷说道:“去准备明日的事情。”
冬青敏锐地察觉到世子不知为何心情突然不好了,心中疑惑,但还是闭上嘴,乖乖去做事了。
初三的天气一直格外阴沉,似乎要下一场大雪,乌云浓密厚重压着远处的群山。
宁汝姗上了容家的马车,一路朝着皇宫缓慢而去。
“世子不是不能随我一起入宫吗?”宁汝姗惊讶问道。
“我在宫外等你。”
“也不知要到何时,世子身上的伤还没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宁汝姗劝道,“我不会有事的,昨夜阿姐来安慰了,说宴大郎君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世子不必担忧。”
容祈看着她提着宴清,突然冒出一点气来,低眉,闷闷说着:“我也安排好了。”
“我就是要陪着你。”
这话宁汝姗接不下去,只好沉默地坐着,直到马车停在宫门口。
“可是容夫人。”门口传来小黄门殷勤的声音。
宁汝姗正准备掀开帘子的手一顿。
“正是我家夫人。”充当马夫的冬青大声说着。
“杂家已经备好轿子了,夫人这边请。”小黄门恭恭敬敬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