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军在他手中,按其他的东西肯定就在其他人手中。
“去查张大夫为何会如何狼狈出现在金州。”他突然低声说道。
当年张春离开临安,他曾让冬青查过他的去处。
冬青说是朝着南边走了。
他记得正乾二十四年秋,宁汝姗走的前半个月,张春也曾消失过一段时间,直到二十五年春,也就是上容府给他治病时才回来。
若不是程来杏意外提起,谁也不知道张春也曾受过韩铮恩惠,更别说就张春这样狂傲自大,目下无尘的性子,大部分就算知道他受过恩惠,大概也不会报恩。
可,张春是这样的人吗?
不,他不是。
不然也不会压着性子,隐姓埋名到宁府照顾梅夫人和宁汝姗十五年,不然也不会为了给宁汝姗报仇,给他下了七窍玲珑钉。
他看似放纵,不顾道德约束,礼法控制,其实骨子里最是江湖义气,重情重义。
若是这样的人,至今还在保护一个秘密似乎也顺理成章。
只是到底是什么?
—— ——
客房内,张春洗漱干净,喝一杯热茶,这才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宁汝姗安顿好宁岁岁这才掀帘从内屋出来。
“张叔怎么在金州?”她为他倒了一杯水,笑问道。
“我当年匆匆忙忙回了临安,不曾想和你错过了,后来医好容祈的眼睛就到处走走,走着走着就来到金州了。”张春笑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塞到宁汝姗手中。
“我新寻的玉,你看看这成色。”他得意说着,随后一拍脑袋,“对了,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一个棋谱。”他沉声说着,“我当年就是被困襄阳这才回临安迟了。”
宁汝姗捏着玉的手缓缓收紧。
“宁翌海把一个棋谱交给我,说是给你的。”他在自己乱七八糟的包裹里摸了摸,最后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书,“诺。”
她小心接过那本棋谱,抚干净上面的折痕,打开第一页,上面另附了一张纸,被规整得整整齐齐,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句诗——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咦,这不是你娘当年在梅园念的一句诗吗?”
张春眼尖,不解说着:“正乾元年,当今官家那个死老狗被困海上,韩相联同几位将军把人救出来,你娘一时醉酒念出来的,从不曾流传过呢?”
“他写你做什么?”
宁汝姗看着书皮上端正雅致的字,眼底泛出一丝潮意:“不是给我的,是给我娘的。”
张春一愣。
“我娘才爱下棋。”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敢回想正乾二十四年的所有事情,甚至是二十五年春日的事情,她不曾经历过离别,却一夕之间被迫面对分崩离析的现实。
她喊了十五年的宁翌海,不是她亲爹。
一直对她不加颜色的娘却用自己的性命给她谋取一条生路。
多年来一直在世人口中,色彩悲壮的相爷是她亲爹。
前十五年的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构的荒芜,甚至在真相被迫剥落时,逼得她不得不远走他乡,可今日看到这句诗,似乎所有的一切才恍然发觉真得都过去了。
“你,哭了啊?”张春半张脸趴在桌子上,从下而上看着她,眉毛皱起,担忧问道。
“没呢。”宁汝姗眼眶泛红,却没有落泪,只是笑着说,“只是觉得真快,都三年了。”
张春也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过去了过去了。”他喝了一口水,嘟囔着,“都会好的。”
“张叔每三年就出一趟远门,若是算上正乾二十四年到现在也该出门回来了,之前去了襄阳,今年怎么在金州。”
宁汝姗的声音随意响起。
“张叔怎么总是在边境徘徊。”
张春噗的一声喷出一口水来。
他悄咪咪地抬眸去看宁汝姗,就见她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
“一身烟火味,如此狼狈,想必旅途艰难。”她慢条斯理地问着,温温柔柔。
张春垂眸,随口打发着:“就随便逛逛,结果碰上匪徒了,哎,我就是出去玩了,哪有什么事情。”
“张叔不愿说也没事,只是希望张叔能保护好自己。”宁汝姗笑着说,“怀璧其罪,榷场就是因为关联韩相才出事的。”
张春神色僵硬。
宁汝姗神色凝重:“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榷场会这样?”
“人人都说榷场里的早已是死人,早死晚死毫无区别,可他们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