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叫你去找韩铮的秘密, 不是叫你公报私仇。”
夏日的大雨带来的浓重乌云,让子时的天气宛若阴沉的黑夜,黑云压城城欲摧, 雨打江面落玉珠。
船舱内的气氛凝重到令人窒息。
“哼。”纣行阴恻恻地看向角落里落下的那道阴影,“别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那你就杀了我啊。”不曾想那人完全不怕死,口气不逊地挑衅着,带着恶意地冷笑,“端看,虎视眈眈的白家会不会拿这件事情发难。”
—— ——
京都的雨已经下了一整天了,白彻收到一封信便匆匆离开书房。
转过游廊时,便被一身狼狈的白起拦住,那双暗绿色的眼睛生生熬得通红。
“谁让他出来的?”白彻一见他,脸色就阴沉下来,厉声问道。
白起身后的侍卫立马跪了下来。
“是我自己出来的。”白起冒雨站在台阶下,见他迁怒侍卫,恨恨说道,“不关他们的事。”
白彻身形修长,面容白皙,这些年两国交战次数降低,他便退居二线养尊处优起来,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面前之人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文官。
“我下了命令要把你关起来,现在你却逃了出来,便是他们看管不利,若是在军营中,三十大棍处置。”他一说话便带着杀伐果断的萧杀气质。
白起闻言冷笑一声,下巴抬起,桀骜不驯地说着:“那你就先把我打了啊。”
“你以为我不敢?”白彻挑眉。
“你有什么不敢,我娘死了那日……”
“小郎君!”白彻身后白白胖胖的管家连忙咳嗽一声,解释道,“大郎急着出去呢,有客来信。”
“商量榷场的事情?”白起红着眼睛质问道。
白彻抬眸看他,冷静说道:“是。”
“你把我骗回来,就是早就知道纣行那个疯子要去……”他身侧的拳头握紧,目光狠厉,看着白彻冷淡的面容,心中火气腾地一下冒了上来,上前一步。
白家管家眼皮子一跳,连忙挡在父子面前,被迎面大雨泼了一脸,眼睛都迷上了,可嘴里还是柔和着紧张的气氛。
“小郎君消消气。”
“你知道,你明明知道纣行要去血洗榷场。”他一字一字,冰冷说道。
白彻推开管家,平静直视面前之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知情:“当然,韩家后人在榷场的消息还是我让人送给官家的。”
白起肩膀微抬,还未出手,就被白彻轻轻压着。
动作看似温和随意,却偏偏压得白起动弹不得。
“若她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便算了。”他的目光深邃幽暗,几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可她不是。”
“你也是知道你俩的结果,不是吗。”白彻微微一笑,整个人便柔和起来,“你一向聪慧,不然这些年在襄阳,不可能毫无进展。”
白起被大雨淋得心凉,嘴里发苦,轻声说道:“是她不喜欢我。”
白彻微微一愣,突然笑了笑:“果然是韩铮的女儿,她可比你清醒多了。”
“白家的脚步永远不会拘泥要情情爱爱。”白彻收回手,结果管家递来的帕子,认真说道,“当年我并未阻止你改名叫白起,我以为你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就像你嘴上说着喜欢娘,可还是杀了娘的族人,断了她的生路,把她困在大魏,至死都不能回燕支。”
白彻擦着帕子的手一顿。
管家脸色微变,在身后连连摆手。
“可我做不到。”白起被大雨模糊了眼睛,抬头去看面前毫无异色之人,轻声说着,“也许你说对,我本来就不像你。”
白彻抬眸,冷漠淡然的目光和失魂落魄的白起对上:“你若是白家族长,今日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可你不是。”
“你和她已经没有可能了。”白彻踏入雨幕前,突然扭头冷冷说道,“我与你娘的事情,你懂什么。”
“纣开的暗卫是不是你……”白起出声拦住他,沙哑问道。
“是我。”白彻背对着他,淡然说道。
白起绝望地喘着气,眼睛被雨激得泛红发疼。
当年,就差一点,他就抓住那个暗卫了。
那眼下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
他双手紧握,青筋爆出。
原来所有人都在布局,他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局中人,也许更早一点,当官家属意他和纣开一同接管襄阳时,所有的棋子便都已经进入战场。
“不止那个暗卫,我甚至派人凿了榷场全部的船,若不是纣行莫名迟了三天,又碰上容祈出现在榷场,宁汝姗,必死。”
他声音冰冷血腥,隔着雨幕都能感受到他凌冽澎湃的杀意。
白起瞳孔紧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强忍着愤怒,喘着粗气质问着:“为什么一定要她死,她什么都不知道。”
白彻摇了摇头,难得多说一句:“我太了解韩铮了,他不可能孤零零地留下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