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真的睡了。”扶玉出了院门口才敢小声说道,“世子的院子也太空了,什么也没有。”
宁汝姗闻言,抿着唇笑了笑,两颊梨涡若隐若现,带出一点深藏的狡黠之色:“一定没睡,你看冬青刚才的脸色。”
扶玉吃惊地瞪大眼睛。
“我第一次和大娘子来寻世子时,世子屋内格外暖和,还未踏进去就能感受到暖意,说明世子畏寒,而那个时候世子刚好在休息,可我这几日站在门口却没有感觉到门缝透出的暖气。”
宁汝姗笑得温柔,眉眼下垂,越发显得无害:“冬青既然在,世子不可能不在,但温度没这么高,一定不是在睡觉,十有八九刚才就在屋内听着我们说话呢。”
“那姑娘刚才说的那番话。”扶玉小声说道,“万一世子听到后,生气了怎么办?”
“世子不会生大娘子的气。”宁汝姗信誓旦旦说道,“我搬出大娘子,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一定会吃药,但一定不会生气。”
扶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明日早上姑娘还送嘛?”
“送。”宁汝姗绕过长长的游廊,笑说道,“我总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就放弃。”
扶玉比宁汝姗大三岁,自小和她一起长大,最是知道姑娘温柔之下最是固执,撞了南墙都不一定会回头。
身处黑暗的人,若是一旦遇到光,那便是死死握在手中。
五年前的世子是姑娘的一道光,把她从波涛汹涌的河水中救了出来,让她向前走。
五年后的今天,一向沉默温柔的姑娘就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下去,去寻找她消失的光。
扶玉并不看好这段婚事,却依旧希望有奇迹发生。
“明日就要回门。”快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扶玉小声说道,“世子会来吗?”
宁汝姗脸上的笑容敛了敛,鸦羽般的睫毛抖了抖,没说话。
扶玉心中暗自打了自己一嘴巴,忙不迭岔开话题:“对了,回门的衣服大娘子派人送来了,可好看了。”
新妇回门乃是大日子。
宁家虽然换婚一事做的不厚道,但容宓冷眼观察了宁汝姗五天,见她安安分分不作妖,心思回转,觉得这样也未必不好。
容祈这样的情况,娶一个闹腾的,心思重的,未必是好事。
最重要的是,宁汝姗看容祈时眼中有光,她也喜欢过一个人,自然知道这道光代表什么。
一个一心一意对待容祈的人,总比暗怀鬼胎的人要来得安全点。
容宓对宁汝姗的偏见随着这几日的交往也逐渐消退,虽持旁观态度,却也不愿容家给她这么大的难堪。
这也是她一大早就出现在容祈院子门口,奈何一大早就被人拦在门口。
冬青沙哑着嗓子,无奈说道:“世子昨夜听了一晚上的要密,还在休息呢。”
容祈眼睛看不见,文件折子都要人读给他听的。
冬青就是干这个的,读了一晚上嗓子都干了。
“且不说今日宁汝姗回门,程大夫不是说不能熬夜伤神吗。”容宓咬牙切齿质问着。
冬青低眉顺眼不说话。
“他昨夜何时睡下的?”她又问。
“咳嗽了一晚上,早上天刚亮才睡下去的。”冬青夹在两位主子身边,苦着脸。
“之前送来的药没喝?”
“没送进来。”
容宓气得仰倒,偏偏又舍不得冬青把人叫醒,站在门口犹豫,冬青抱剑站在一侧,嘴巴紧抿,两人沉默无言地站着,对这个情况都束手无策。
就在此时,门口出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正是玉覃。
“夫,夫人说。”玉覃从没有踏入过这个院子,吓得小圆脸都白了,大眼睛紧张地扑闪着,“有些地方不太懂,想请教大娘子一下。”
冬青和容宓面面相觑。
容宓昨夜就把回门的礼单都交给她了,比寻常门户还要厚上两指,一应安排,所需要物,早已吩咐下去。
她看着门口站立不安的丫鬟,轻轻叹了一口气,回神走的时候,忍不住对着冬青点了点手指,颇为恨铁不成钢。
冬青索性低头不语。
容家给的排场确实非常大,回门队伍长长一条,马车也是精心装饰过,容家族徽是两根荆棘交缠而成,在车壁上被金丝绣成,格外耀眼。
宁汝姗被扶玉扶上马车时,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大门口依旧站着容宓,含笑的漆黑眼珠不由露出一点失望之色。
“世子也太过分了。”上了马车后,扶玉忍不住抱怨道。
宁汝姗抱着手炉,葱白指尖扣着铜炉上的花纹,纤长的睫毛下垂:“大概是真的走不开吧。”
扶玉抬眸看了看她,想起临安的传闻。
五年前,宁家能和容家结亲,都说是因为世子看上了宁家嫡女宁姝。
大燕相比前朝流行丰腴之色,奢华艳丽,如今更流行清新雅致,娇柔轻弱。宁姝身形纤弱,弱不胜衣,容貌秀美精致,又加之有些才气,所以在临安也有些名气。
容家当年煊赫一时,世子年少潇洒,状元及第,是炙手可热的小郎君,后来选择和宁家结亲,不论如何看去宁家都是高攀了。
可耐不住容家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