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若是此时下雨才好呢……
下了雨,便不会有人看见她在哭。
——
史载:
永禄五年六月初三,滞溜南晏半年之久的兀良汗王阿木古郎辞别南晏帝后,返回兀良汗,途经嘎查和额尔古时,停留数月之久,再行北上回都城。
那一日,永禄帝设宴,亲自为兀良汗王饯行。除了皇后,赴宴的有数位南晏王公大臣,但被兀良汗王视为亲生女儿的宝音公主染上风寒,并未出席。
永禄六年腊月初七,在南晏皇后又一年生辰那日,兀良汗王在漠北册封大妃。整个都城一片欢声笑语,大典之盛为漠北草原之最,堪比北狄哈萨尔太子大婚,却无人得见兀良汗大妃真容。
永禄九年正月,噩耗传入南晏,兀良汗大妃殁,留下一子,取名巴图。大妃亡故后,兀良汗王从此一生未娶,其爱妻之举,在漠北草原上,被传为佳话,那一位由始至终无人得见的美丽大妃,也成为了兀良汗人的传说。
永禄十年,阿木古郎在额尔古进行了大规模jūn_duì检阅,由此他领着他的漠北草原之狼,开始了他又一次的盛世征伐,从土剌河开始,并歼了漠北草原上数个游牧部落,再一次扩大了兀良汗的疆域,直逼北狄与南晏,天下哗然,众人皆惧,但他的马蹄,却终身未再踏入南晏,与北狄也睦邻友好。
与此同时,南晏在永禄大帝的政改之下,轻赋税,重吏治,开港口,勤通商,办教育,建医馆,复苏农业,重视治安,成为了一个横跨大陆的盛世强国。
永禄十三年,南晏宝音公主出嫁,永禄大帝拟旨通令四海,称“佳偶天成,良缘喜结”。南晏举国同庆,兀良汗派使前往送贺礼,阿木古郎并未亲至。
永禄十五年……
于是,故事终于要结局了。
漠北草原上,清晨的微风吹开了迷雾,阳光赤拉拉地照射在绿油油的青草上,牛羊在肥美的河岸吃草,一个八九岁的少年身着铠甲,扬鞭策马,双目熠熠生辉地看着身侧风姿不减当年的父汗,笑容里,有十足的自信。
“父汗,草原那头是什么?”
“草原那头还是草原。”
“父汗,巴图想去看看……”
“……有何可看?草原那头还是草原。”
“那……”小公子眉头敛紧,声音迟疑,“那巴图可以去看看我的阿娘……不,我阿姑吗?”
阿木古郎望着南方那一片连绵不绝的草原,眉头皱得极紧,眸底情绪漂浮不定,像是封在一潭深渊里的水波。轻荡、摆动……最终归于平静。
“去吧,你随我习武,也好些日子没回去了。阿木尔又该怪我——”
小小少年欢呼一声,高扬着马鞍,呼啸着策马离去。
风中飘动的是他奶声奶气的尾音,不知为何,阿木古郎却想起了另一个同样稚气的声音。
“毕竟在这个故事里,我不是主角。”
如他,也不是主角,终是别人的盛世。
——
永禄十六年,永禄帝禅位于皇太子炔,携皇后退隐。年仅十六岁的皇太子炔登基,改元光启,史称光启帝。光启帝继位后,南晏军事力量得到迅猛发展,并稳定了其父在位时的富庶之景,成为再续传奇的新一代君主,其文治武功,广为后世传颂,光启朝也被后世之人与永禄朝并称为“光禄盛世”。 光启二十年腊月初七,永禄帝卒于顺天府。次日,懿初皇后于帝灵前含笑离世。
同年腊月二十,消息传入兀良汗。
那一日,漠北草原上狂风堆雪,天气如同利箭,令人生寒。兀良汗王得悉丧报,从马上摔落,卒于腊月二十风雪之中。
光启二十一年正月,新年伊始,南晏宝音长公主,独自一人远赴兀良汗。数月之后,她孝服抵南晏京师,携骨灰一坛,葬于帝后陵寝后的衣冠冢。
光启二十一年腊月,宝音公主为爹娘守孝,于陵前结庐,不复现于人前,却写出数本流传甚广的小说。
光启二十一年,兀良汗巴图称汗王。
次年,巴图举兵南下,战火再次点燃。
而那些,是另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