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就是舅母,姜氏。
姜氏身后跟着两个一般高的男孩,穿着一样的银色滚边小袍裳。他们面容相似,一个木着脸,面无表情,另一个蹬蹬蹬地跑到卫芙蓉身边,仰着脑袋看她,欢喜道,“阿姐,你回来啦。”
“姐姐。”卫氏迎过去,接过小包被,逗弄里面的孩子。卫氏与姜氏从小玩在一起,两人感情胜似亲姐妹。在姜氏入门后,两人还遵着以前的叫法,姐姐妹妹的。
安康装作对小表弟很感兴趣的样子,热情地凑在卫氏身边一起看包被里的孩子。那孩子脸小小的,头皮上只有一层黑色的茬子,眼瞳如黑曜石,不掺一点杂质。他咕噜着大眼睛来回打量眼前的人。
“哇,他可真可爱。”安康伸出一根手指,拨弄孩子的小手,没想到,竟被反手握着。孩子白的近乎透明地小手紧紧地抓住安康的手指,转过脸来,冲着他咧开嘴笑。
“哟哟哟,你看这笑的。”卫氏伸出手指点了点孩子的双下巴,逗他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呀?”转脸问一旁的姜氏,“孩子现在叫什么名?”
“乳名叫桃核。大名还没取呢。”州府的方叫读核音同活,桃核音同逃活。
安康瞥一眼卫氏的肚子,心里暗想,要是自己的弟弟也和桃核一样可爱,他一定从小把他捧在手心里。
众人挨个抱了桃核,说了一堆好话。
轮到卫老太太,她小心的抱着孩子,把脸凑到孩子跟前,还是眯着眼睛。怜爱地摸摸桃核的小脸,心疼道,“怎么核桃个头不见大?我瞧着这小脸和刚出生时没什么差别。”
“嘿。”卫老爷子摇摇头,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你那眼睛要是能看出来,那咱桃核得大成什么样?我瞧着他都胖大一圈了。小胳膊小腿特有劲。”
“哦。是吗?”卫老太太听了很高兴,又低下头仔细地打量怀里的孙子。片刻后,对着卫闵的方向道,“把桃核抱走吧,我眼睛不好使用,一会儿看不注意再摔了。”
“我外祖一家人个个都好相与。”此时已入深秋,夜里寒凉,安康每天都在要泡一回脚。
虎子在一边候着,听了安康的话,他笑吟吟开口道,“都说当官的有官架子。一看咱们老爷,二看咱们舅老爷,两人都平易近人,一点架子没有。往年来舅老爷家,就连我们这些下人得到的荷包都是鼓囊囊的。过年没有不愿意来舅老爷家的。”
“现在你还差那点红包?每个月额外给你一两银子,少爷我都没你私房钱多。”安康的钱大多又投进杂志印刷里,每个月的零用钱都是家里给的份例。除了给他奶奶的那一次,他还没从杂志处拿过钱。
虎子谄媚地笑道,“那不都是托少爷的福嘛。”
“明天上街你请我吃糖人。”
“好。”虎子一口应了,他虎子可不是小气人。
隔日清晨,给外祖父外祖母请了安,又陪着说了话。安康便坐不住了。他在凳子上左右乱动,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门外。
卫氏瞧出儿子的心早就野在外面了,也不为难他,转头和姜氏吐槽道,“你看这小子,哪里是个坐得住的。还不如十岁的然儿。”
一旁的卫然端坐在凳子上,听了姑母的话,转过头去打量他的表哥。
姜氏有同感,“也就然儿能坐得住。你再看看小也,那也是屁股上长钉子,在哪也不安分。”她这两个儿子。大的太安静,小的又太活泼。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让然儿和小也带着康儿去外面转转。州府今年又开了不少的店铺,还有个洋人开的铺子,里头的东西可有意思了。”
卫也丝毫不认生,拉着安康兴奋道,“走,表哥,我带你去瞧瞧洋人的铺子。”
“走走走。”安康早不想在屋里呆着了。听说这儿有外国人开的铺子,心里也十分感兴趣。
回了自己的院子,姜氏拿出卫氏寄过来的绒花簪子,歆羡道,“没想到阿妹在余阳县把生意做的愈发大了。如今我也沾了阿妹的光。出门聚会,说的都是绒花簪子。她们瞧我出去一次,换一支簪子戴,都羡慕地很。”
“姐姐喜欢,以后我多寄些来就是了。说这些拐弯话做什么。”两人亲昵惯了,说话也不客气。
“我还没生桃核时去赏花,住在咱们一条巷子里的王家,就那个做棉花生意的王家。王家的夫人柳氏常常找我说话,明里暗里地打听芙蓉。他家现在有两个小子,一个十九,一个十八。要论家境,王家的家境在州府算不得好。”
卫氏听出姜氏话里的不愿意,只道,“芙蓉刚十八,姐姐急什么。”
“我怎么不急。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咱们那会,我十六岁嫁到卫家。婆婆心疼你,多留了你两年,你也就十八岁出的门。我就是再心疼芙蓉,如今她也十八岁了。再留怕是要耽误了她。”芙蓉是长女,自然得家里父母喜爱。就是再心疼,如今也得相看人家了。
“你回来了,我也有个人商量商量。婆婆眼神不好,许久不出门。你晓得你哥哥的,他是真心疼芙蓉。这个看不上,那个不行。那夫家能这么找么?”姜氏也是有苦说不出。指望不上家里的老太太,她挑好人,相公又看不上。加上怀孕一耽误,白白耽误了好闺女一年多。她拉着卫氏的手,殷殷道,“好阿妹,可多留些时日,帮你侄女多掌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