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少出殡,东叶县平时的坊市一整条街都没个摆摊的。都怕晦气。那样的人还是早早死了大家都清净。安厚载带着安康坐在茶馆的二楼,他们听见送葬队伍敲敲打打地沿街走了三圈。白色的纸钱撒了一整条街。安康听见隔壁座位有人啐了一口,“活着不是个东西,死了还糟蹋人。”
“孙家人还怕东叶树报复,在孙三少出殡后孙家还要请和尚去东叶树那念经。”安厚载的语气中带着不屑,“做人时候不厚道,死后靠着念经就管用么。”
“那自然是不管的。”安康心里有些痒痒,好歹也是来了一趟东叶县,还是趁着下午人多的时候去隔远观赏那东叶树,也不算白来了这一趟。“咱们下午也去瞧瞧和尚念经吧。”
天气阴沉的很,空中乌云翻滚着,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雨。千年东叶树足有三人合抱一般粗的主干挺拔,没有一点弯曲,树叶茂密、厚实,像是一把利剑直指天空。树底下围坐了一圈穿着白色僧衣的和尚,这些和尚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里诵着经文。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声合着诵经声,无端让人觉得心里瘆得慌。周围还跪着一些身披白布低头流泪的人。虎子一打眼就瞅见跪着的人群里有那天在郊外遇到的凶汉子周良。
天空突然一片亮,紧接着突如齐来的轰鸣雷声在耳边炸响。僧人停下念经,睁开眼睛。领头的僧人站起身和孙家交涉,后又坐下,继续念经。
有人小声说,“怕是东叶树里的精怪发怒了,不让孙家在这念经。”
“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这雷声这般大,雨也不会小了。”
安康和安厚载瞧瞧阴沉沉的天空,跟着一群人离开了。没走几步,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砸下来,没两下便将衣服浇了透。回到客栈,洗了热水澡又喝了姜汤,安康和虎子坐在窗边看雨。雨点砸在青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又在青瓦上汇成一道水流流下。
“少爷,真的是东叶树里的精怪发怒了吧。瞧瞧,那么大的雷声,这么大的雨。”
“都说了没精怪了。打雷下雨是正常的天气现象。”
刚傍晚,屋里就没了亮色。安康关上窗户,拿着一本游记坐在桌前漫不经心地翻看。翻看了两页觉得心里浮躁便丢了书本,跑去找他爹唠嗑。
“爹,东叶县东叶树凶案的事情您听说了吗?”
安仲华道“听说了。县里孙家的事。”
“爹,我听堂哥说孙家与东叶县的县令互相勾结。那孙三少做下不少恶事。”安康凑近了道,“爹,这案子肯定是人为。你是一方县令,不帮着一起查查案么?”
安仲华摇摇头,“我虽为一方县令,可也只是一方县令。东叶县的县令与我平级,又是地头蛇,若是我贸然插手,一我在东叶县无权,二那县令混账,怕是对你我也不利。此事我已写信给你舅舅,东叶县正是他的辖区。算算时日,信也该到了。最近你也别到处乱逛了,东叶县不是太平的地方。等天晴了,咱们就启程回余阳。”
“那大伯他们呢?”
“自然是和我们一起。他家与孙家有龃龉,呆在东叶县不如去余阳县。我与你大伯交谈了几天,刘管事也在街坊四邻里打听了,你大伯一家品行尚可。如此,我便打算带他们一家离开。”
“那奶奶呢?爹你把大伯带回去就不怕奶奶生气么?”
安仲华笑道,“别看你奶奶之前闹的厉害。可她最是个能容人的人。”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到第二天半上午才堪堪停下。
出门采买的伙计带回了惊人的消息。孙三少被人挖出来吊在东叶树上。他家小厮周良夜里不知被什么东西袭击,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
前天孙三少刚出殡,孙家请了不少和尚去东叶树念经。哪知道今天早上雨停了,那孙三少的尸体正吊在东叶树上。身上还有斑驳的鞭痕。死后被鞭尸,尸体还挂在树上暴晒。这简直等于挖了人家祖坟。孙家人自然不愿意。一早上就带着人说要把东叶树烧了。孙家有愤慨要去烧树的,自然也有害怕东叶树里的精怪报复不愿意去的。
孙大少劝道,“爹,咱们本已得罪了那精怪。若是把树也烧了,到时候不止三弟一脉,怕是我们都不得好死。”到如今,死的都是三弟的人,与他们大房还扯不上干系。想来也是三弟得罪了那精怪,那精怪找他报仇去了。若是孙家把东叶树烧了,到时候大祸得降到他们孙家每个人头上。三弟本就死的蹊跷,死后还被挖出来鞭尸曝晒,他可不愿遭这样的祸。
孙二少冷哼道,“那就看着这精怪这么欺负人。要我说,咱们再多请些高人做法,直接将那树烧了才是永绝后患的做法。”
孙家三个少爷三个娘,明争暗斗一直不少。以前老来子的孙三少隐隐约约占了上分,如果孙三少已经入土了,只剩下大方二房继续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