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攥着帕子抹眼泪的老太太笑道,“这是安康吧?你孙子?”
“是啊。”安奶奶搞不懂自己这孙子在玩什么花样,“康儿这是做什么。”
“奶奶,这是爷爷送你的花。这花里面还有一封信。我还要回去读书,我先走了。各位奶奶,安康先告退了。”他作了个揖,快步离开院子。拐到隔壁蹲在墙下听墙角。他听见那个杨三婶让奶奶快看看信里写了什么。奶奶似乎打开信了。后来就听见一阵调笑声,台上的戏子又咿咿呀呀地唱起来了。
虎子惆怅地陪着少爷蹲在墙角,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浑身懒洋洋的。一边的少爷表情高深莫测,疑惑地说道,“不应该呀。”虎子只觉得这两天干的活全白费了,少爷少不得还得挨烟杆敲。
安康背着手,心事重重地回自己的院子。他爷爷正蹲在屋檐下一边看鸟一边抽旱烟,吐出一口烟,安老太爷慢悠悠地问道,“昨晚去哪了?”
“去我书院的同窗家。”事情没办妥,在爷爷跟前说的大话成了牛皮。那封信还是以他爷爷的名义送出去的,此时安康就没之前那么理直气壮了,“爷爷,昨天我去帮人家做了一下午农活,现在好累呀,我去休息会儿。”说完逃也似的回了屋。
安爷爷抽着旱烟跟着安康进屋,问道,“怎么就去人家干农活了?你这细皮嫩肉也能干活么。”
安康没心情和他扯皮,不说话,径直回了卧室。安爷爷坐在桌边,冲着安康的卧室,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三十年前,那时候我也没做过农活。后来家里条件不好了,啥也不会,就只能种地去。头一回干了两天活,我就爬不起来了。到每年插秧的时候,腰一弯下去就弯一下午。回到家腰都直不起来。现在这个时节是在收麦子吧。割麦子也是讲究技巧的。头先那会儿,家里没牛,就我和你奶奶挑着扁担把麦子从地里一担一担地担回来。你爹那会儿还不会走路。扁担一头挑着麦子,一头挑着你爹。你爹就坐在筐里睡觉。后来我在县里找了个代笔的活,生活才慢慢好起来。等你爹三岁的时候,家里买了头牛,就不用人来挑麦子了。你奶奶胆子大,赶牛一点都不带怕的。一个人一头牛就能把一地的麦子运回家。”安康躺在床上听他爷爷说以前的事。爷爷说一会儿就要把烟袋掏出来抽会儿旱烟。他躺在里面卧室里的床上都能闻见一股子呛人的老烟叶的味道。许是昨天累的很了,在爷爷的叨叨声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天都擦着黑了。
“虎子。”
守在一边的虎子忙拿出火折子挨个把屋里的灯点亮。他眉开眼笑地对安康道,“少爷,肉慢踢壳奏效了。”
“真的?”安康猛然一喜。“我奶奶什么反应。”
“少爷睡觉的时候,老太爷还坐在屋里唠叨呢。香兰姐姐奉老太太的话,请老太爷回院子里叙话。老太爷回去说了会儿话,老太爷身边的张叔就带着人把老太爷的东西拿回去了。我和香兰姐姐打听了,说老太太高兴的很。”虎子想起自己这几天的心路历程,最后感慨了句,“少爷,你可真神了。”
安康跳起,大拍手掌,“我就说吧。女人么,鲜花,衣服,包,钱。都能哄他们开心。我爷爷还不信。”他高兴地来回在屋里走了几趟,闻着屋子里似乎还有股老烟叶子的味道,“要是明天出太阳,把这屋里的东西都搬出去晒晒,去去上面的味儿。问香兰姐姐要些熏香,把少爷我的屋子里好好熏熏,咱们也做个精致的爷们。”
隔天早晨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安奶奶高高兴兴地一个劲地给安康夹菜,“康儿多吃点,现在长身体。多吃点,长的比你爹个儿都高。”安康护着已经冒尖的碗,“奶奶,奶奶,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一向不爱说话的安爷爷难得在饭桌上说了一句,“少年人,多少都吃的完。”语气里泄露出那么一丝丝喜气。
安康心里得意洋洋,心说经过这件事,爷爷一定对我刮目相看。
老太太放下筷子,看了眼一边坐着的安爷爷,转头对安仲华道,“仲华,找个日子去接你哥哥来家瞧瞧。想来给祖宗磕头就让他来。”又看向卫氏道,“儿媳妇儿,你看看库里有什么好的,挑拣些给仲华他哥家送些去。第一次见礼,总要体面些。”
安爷爷在一旁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老妻好呀,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又明事理。虽然没见过那个儿子几次,但是孩子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他也是很想见见的。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小戏子带着儿子生活的怎么样了。